几年过去,她的房间仍是当年的样子,大到家具、窗帘,小到床头柜上的杯子或书柜上的杂志与相框,几乎没有一丁点的变动。而且,即使没有人使用,这里仍没有一点尘封过的味道,虽然窗子为了通风而大开着,但整间房间整洁干净,仿佛天天有人打扫的酒店房间,马上就能拎包入住——还比酒店布置的更温馨。
如果说还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书桌上放着果汁、冒着热气的苹果派以及三明治,书桌前则坐着她乘坐轮椅的哥哥。他正拿着一本杂志翻看,看起来十分平静。
“噢,你来了,”注意到门被推开,Charles抬起头,平静地打了个招呼,“Raven。过来坐。”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小沙发。
Raven自认不算特别感性、软弱的人,但此刻,她仍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
“吃过饭了吗?”Charles将杂志放到一边,用下巴点了点桌子,“弗朗西斯给你准备了一些。”
Raven默不作声地过去,在Charles对面坐了下来,才开口:“我不是来这里吃饭的——现在你必须有个计划了。他们在买孩子,而你这里有两个孩子,告诉我你不会放他们离开这里一步。”
她说得很直白,也很刺耳,没有一点缓和。
“我不能把他们都关在房子里s对这场谈话早有设想,并没有愤怒或者焦急,“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一边喝点东西一边谈。”
就和他们以前一样——这是他们都会觉得舒服、有效的谈话方式。
“我希望你说的‘喝点东西不是酒皱眉道。
“不是酒,”Charles叹息道,“我答应那孩子——不再——依赖酒精了。”
Raven点点头,显然她认同这个主意。同时,她环顾一下,在桌子附近找到了被挂起来的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打资料,递给Charles。
“他们大多都是从普通的家庭里寻找孩子,又或者从已经确认过的目标的亲友中寻找,”Raven直接开始说自己的调查结果,“我们都知道变种人的能力起源于基因的变异,从这方面来说——”
“如果一对父母能够生下一个变种人,那么也有可能生下第二个s平静地说,“也许能力在孩子的童年时期无法显现,但它是在人一出生就确定存在的因子,假如受到刺激,即使是从未有过异常的孩子,也有可能会爆发出他们自身的力量。”
Raven:“没错,所以在失去有效的仪器和之前的数据库后——在无法从战场、派系斗争上捕捉落单的成年变种人后,他们开始私下打听散落于普通家庭的、年轻甚至年幼的变种人,甚至购买、诱拐流浪儿,企求其中有几个侥幸,然后在他们身上继续实验。”
她示意Charles将资料铺开,点点其中几份孩子的资料:“他们会用金钱收买地痞流氓、学校老师,甚至是社区服务人员——他们都是经常混迹在人群之中,消息灵通的那种人——向他们打听这些街区中是否有什么奇怪的迹象,是否听说过行为或长相奇怪、又不合群的孩子。”
“真是简单的行为s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算不上有技术含量。”
“却也有一些效果露出轻蔑的表情,“你会惊异于人们的排异性,以及这些消息在人们嘴里的传播性。他们不知道这会不会是真的,他们只知道把它们说给别人听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各种意义上的。”
Charles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这就是为何他小时候让Raven维持她的金发外形,他那时候还年轻,也曾盲目地认同社会的一些潜规则,所以他不希望一个小姑娘成为邻居、同学嘴中的怪胎,他希望Raven能够隐藏起来,以便交到更多朋友,过‘正常人的生活。
“没有人报警?”Charles说,“儿童失踪是很严重的事件。”
“他们挑选得非常谨慎,”Raven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翘起一条腿,“他们只挑选家庭背景简单、资产微薄、人际关系浅淡的家庭下手。你看8、10、13号的家庭,他们有人本来就穷到愿意卖出自己的妻子或孩子,有人则施行家庭暴力,孩子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甚至只是累赘,是污点,只需要一丁点的施压和一笔丰厚的安抚费,他们就会安于现状。至于另外的情况,只要做得紧密一点,那些本来就学历不高的人便会以为孩子自己离开了,或者掉进河里淹死了。”
Charles不是第一次听这种事情,但他依旧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伸手拿了杯橙汁在手里,借着手心里的凉意压抑着想要冲谁咆哮和想要喝酒的冲动。
“有的人将孩子当做自己的第二条生命,”他低声道,“有的人却将孩子当做货物一样出售,并不想要他们。”
“我以为我们都知道后面这件事情了,”Raven的表情很冰冷,“我就是那么被生我的人抛弃的——变种孩子在家庭里从来都不重要。”她的身体往前倾了一些,语气加重,越说越快“我知道你绝不是这么糟糕的父亲,我也知道你爱那个孩子——所以你更要看好了他和他的表兄,我不想看到更残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知道他们这种人会为了研究结果对实验体做什么的,孩子的年龄从来不是问题!”
“我们得对那些孩子进行援救,”Charles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他只是提出另外的计划,“我们不能让孩子们沦陷在他们手里。”
Raven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才说:“这是肯定。”随后,她略停顿一下,才说,“要通知Erik吗?”
Charles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杯子,没有生气,没有犹豫,没有哭闹。显然,他的回答暂时是沉默。
Raven心里清楚这是谁的问题,并不逼迫他回答,只是吐出一口气。
“那么,要把Hank和Sean叫过来,”Raven说,“我还从外面带走了一些人手……让他们在外面收集情报。即使现在这些研究员失去了政府的丰厚资源,也不能不防备他们可能再次制作出可以消除能力的仪器。”
说完,她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嘴唇:”我知道你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但是我们总是需要可以远途转移的人手的。这样能够最大保证计划的安全。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能够试试——Erik不会强行带走小孩。”
“噢,不会吗?”Charles这回不沉默了,他抬眼看了Raven一眼,“他之前可是想把我儿子带走‘借用。”
这让Raven的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要‘借用你儿子?”她说,“他是什么能……”
她本想问那孩子到底是什么型的能力,然后就想起自己进入房间的时候,那孩子正在和Charles进行独属于两个读心者的训练;紧接着,她又想起了他脸上变化的过程。
“他是什么,”Raven想找出一个用词,“模仿型能力吗?还是拥有复数的能力?”
“后者s故意在这方面一带而过,尽管他见过自己的男孩使用过别的能力,但是他认为,在具体信息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Erik搞丢了他的秘书——所以想要使用主脑,他就必须要一个够格的心灵感应者。”他冷哼一声,“显然他的下属在我这里养伤的时候也并不安分,我的儿子成了‘够格的目标。”
“…………”
Charles翻完了手里的资料,长出了一口气。从Erik摧毁那该死的实验室开始,他就知道事情不会因此结束。
恐惧——防备——研究——摧毁研究——恐惧加倍——防备加倍——研究继续。
当然,当然,这不是说,摧毁实验室没有造成一定的阻止作用。据他所知,所有的资料都被销毁,所有的仪器也被砸坏,活着的变种人被救出,死去的那些虽然没有在设施里找到,但据剩下的俘虏说,有其他的变种人先一步进入了冷藏库,带走了那些‘标本,并打晕了他们这些工作人员。而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才没有在兄弟会进攻时被先一步杀死。
“不能——不能再有孤儿,或者被父母当做物品卖出或者丢弃的孩子了看着他将资料放回到桌上,盯着他说,“也不能再有遭受那种事情的变种人了——我听说了Sean是从哪里被人救出来的。”说着,她又顿了一下,“也许去把那些参战的人带走会是好决定。我会寻找可靠的据点,你这里不能再惹眼了。”
Charles也清楚这件事——Sean就是在参战时被人有意‘捡漏了。如果不是弗朗西斯爆发性地摧毁了那儿,把他们拖回来,Sean将永远成为他痛苦记忆里的一道残影,成为那些永远也不能回家的人。
而Sean、Alex,还有更多的人,就是从这里被‘应征走的。变种人可以组成一支很好用的特种部队,那些上层的人就把这里当做了武器的提取库,这方法简单粗暴,却很好用,然后它们便造就了他长期的痛苦。
Charles呼吸不禁一紧。
“所以,”他说,“所以,我不能长期把……我的儿子留在这栋房子里。”
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了。他的儿子不能成为谁的工具。
“什么?”Raven说,“你难道——不,他还不到年纪,你要做的第一步是保证他在你眼皮子底下足够安全。”
“而我们这里不够安全,”Charles沉声说,“他有别的安全之处——他有自己的安排。”
Raven听到这话的表情告诉Charles,她认为他疯了。
“——你到底是从哪里抱来的一个孩子?什么叫他的安排?你是他的父亲,难道不是你为他安排?”她压低声音道,“他拥有心灵感应——他是——”她想起了什么似的,努力地计算着年纪,“——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心灵感应是极其稀缺的能力,许多类似的稀有强力能力者都是初代觉醒者,而不是从父母那里遗传——但如果是Charles的亲生孩子,遗传到这种能力,甚至拥有别的能力,那真的一点也不奇怪。有很多实例也显示,出色的变种人父母结合后,会有很大概率生出能力更加稀有、更加强力、更加多样化的孩子。
“没有,”他淡淡地说,“他不是一个‘意外,他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除非他要我帮忙,否则你不要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Raven,但不是只有血缘关系才能是家人的,也不是说他要全权听我的,我才是他的父亲。”
他一开始也想过这种可能——在更年轻的时候,他也会与女孩约会、过夜,但时间和男孩的年纪对不上。
他的理由成功堵住了Raven的嘴——即使她不觉得Charles把事情解释清楚了,但没有人比她更能清楚这句话在Charles嘴里的重量了。
“……我知道了说,“那么,训练是必须的——还有他的表兄。他的表兄比他更糟糕,他们得自保。”
Charles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
“你不用这样的——我是说,为此特地留下来,”他说,“我会训练他的能力。”
“他有些基础,训练他不会费很大的劲说着,故意皱眉,“你是想赶我走吗?”
“不,怎么会!”Charles声音不自觉拔高,“这里是你的家!”
Raven对这个答案也沉默以对。
整个房间寂静许久后,Charles才重新说话。
“答应我,调查、营救的时候,你也要保证自己的安全s抿了抿嘴唇,“我之前接到了一个跟你有关的消息,我不知道它的可信度,但你也许得知道。”
“什么?”Raven问道。
“你是我们之间很特殊的一个,”Charles说,“有人跟我说……就算是牺牲十个、二十个人、五十个人,也不要让你的血、你的基因落入到那群人手里。那些人一定很想要捕捉你,因为你能完全变成任何人,这样的基因对他们来说极其有研究价值……”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与之相关的事情。
如果他们如此想要Raven这样的能力者的基因,那他的儿子呢?他的儿子起码是一个变形者。
Charles能感觉到一阵恐慌迅速地涌了上来——他甚至马上就感到了呼吸短促,双眼发黑,不禁张大了嘴巴,俯身喘息着。不,不,不行。谁都不能动他的儿子。
假如谁把主意打在那孩子身上,Charles发誓要让他尝尝下地狱般的苦头。
“……Charles……Charles!!”
等他再回过神来,Raven正在他身边,拍抚着他的后背,大声地呼唤着他。
他一把抓住了Raven的手臂。
“……我需要一个计划。”他说,“你……知道如何联络Erik,对吗?”
…………
昏暗的临海洞穴之中,一个湿漉漉的影子从海水里爬了出来,并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将自己靠在了岸上。
“哈……哈……唔额……嘶哈……”
当黑斗篷终于爬上了岩石的地面,他才拧住了自己的脖颈,整个人匍匐在地,好像要掐死自己一般,痛苦地低喘着。钻心剜骨本就会留下后遗症,但在它之前,另一股疼痛撕裂了黑斗篷的肺腑,令他心脏狂跳,脑部胀痛,喉口好像有厉火在燃烧,让他每说一句话都要更痛苦一分。而他心口之处,明明毫无血迹流出,却正撕裂般地作痛。
但黑斗篷清楚,若是没有这惩罚带来的疼痛,他怕是没有这么清醒,这么冷静,更不能将那条蛇成功杀死。
纳吉尼几乎是Riddle仅剩的一条软肋,只要她生命垂危,即使他杀不了Riddle,他仍旧趁着这个机会,靠着魔法道具脱离了庄园的禁制度逃了出来。
——只可惜他仍旧没能烧掉画像,或者找到老魔杖。
没关系。
即使身负能够将人撕裂的痛苦,他仍然能冷静安抚自己。
——那条该死的蛇已经是你走出的第二步了。
第 326 章 哈利披马甲的日子(八十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