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aco面无表情地抱着茶杯,坐在二楼的阳台上。
他的面前放置着一张摆满茶具与点心的桌子，三层的点心架、热乎乎的红茶，用来调味的牛奶与柠檬片,甚至还有一瓶装饰花……除开没有一个父亲坐在他对面以外,一切井然有序。哦，除了比上次多了一盘法式点心。
Draco看完杯子里自己的倒影,又盯着点心架发呆。嗯，这玩意这看上去像是别人带来的，至少Draco知道这栋房子里没人执着法式点心。
——这些茶与茶点都是Charles刚刚派Hank帮忙送过来的‘宵夜，看上去,这好像是Charles在关心他的失眠，但Draco认为这是一个问询，一个问号敢保证，如果Harry的爸爸不是在忙于变种人的事情,他一定又会坐到自己对面,用那种平淡的态度和他‘谈谈。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谈他的儿子就是个傻瓜吗？
一想到自己令人糟心的、正在进行时、但是也许要变成过去式的灵魂伴侣，Draco悲从中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无视多年养成的习惯，仰起头，咕咚咕咚,把茶一口气喝光了,仿佛他喝的不是茶而是冒泡的汽水或者酒精一样。
把茶杯重重一放，他又抓起两个马卡龙，丢到嘴里用力咬碎它们——要是这是Harry·该死的·Xavier的心脏就好了。他就此吃下他的心脏,那颗心脏就不会再做出能让他失落,让他烦躁,甚至让他气死的决定了。而这颗心也不用Draco用心去争取，只要它进入腹中，它就是他的东西，打死他他也不会吐出来。
非常气人。
Draco强忍着心里的酸涩感，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狠狠地和嚼碎的点心一起灌下去。接着，他又拿起一块布朗尼，同样也用一杯茶来帮助它咽下去。不这么做，他就堵心得咽不下去。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他没有停止这种填鸭行为，一直重复着一杯茶，一块儿点心，一杯茶，一块儿点心的循环，直到他的茶壶见底，点心架也空空如也，他也不得不站起来——胃部过快地塞满了食物与茶水，有点撑。
站起来后，他又望着点心架发呆。
看来麻瓜电视剧和女人们说的，化悲愤为食欲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但是，电视剧里还说了另一个道理。
食物不等于爱。暴饮暴食换不到幸福。
Draco现在就觉得，尽管他的胃部是满的，但是他的胸口非常空虚。
他把自己摔进用变形术变出来的靠背椅里，闭上眼睛，让所有事情在脑子里变得清晰起来，而不是继续一团乱地暴走。
其实，如果安静地思考整件事情，就连他这样被娇惯长大的人——没错他现在承认这个了——都会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件事上做得不对。不对，不合适，处理不当，随便怎么说。
时间旅行的任务本该由他来执行，结果Harry代替他先走了一步；灵魂伴侣的链接是他先发现的，但是在个人私心的驱使下，Draco对所有人隐瞒了这件事，包括Harry；而Harry发现链接时，他含糊其辞，假装自己不知道它是怎么建立、运作，只在发脾气的时候威胁地说这链接能让他们在同一秒死亡。而直到现在，他都还在极力地做着一件他以前不会做的事情——把一件事情用语言包装成另一个样子，好让人忽略它的本质。
这不是其中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是好几个环节都有问题。有些环节，哈，Draco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坦白、坦诚、就好像自己的小心思不存在一样。一切都要以尊重个人意愿，要尊重自由的选择，并且以安全为第一目标。
是的是的，他都懂，HarryXavier是由一个具有超高的道德感的爸爸抚养长大的。和Draco相比，他具有现代社会鼓吹的一切理念，和纯血巫师们的观念完全不一样。而就算在巫师的世界，自由恋爱也很常见了，所以，即使他努力地回避这个问题，他也明白，Harry一定也考虑到了这方面。
灵魂伴侣就是绑死的一对，如果不解开，他们又怎么去和别人自由恋爱？
一想到这里，他就——他就——
Draco咬着牙，又一次喝光了杯子里的红茶。随后，他敲了敲桌子，茶壶飘了起来，但已经倒不出一杯茶了。
该死。
“咚咚。”
门恰如其分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就好像门外的人知道他的茶喝完了一样。
Draco没好气地嚷嚷道：“谁！”
“是我，”门外响起的是罪魁祸首那小心翼翼的声音，“我能进来吗，Draco？我想和你谈谈。”
Draco把嘴撅了起来。
“我不会给你开门的，”他冷声说，“谈谈？你想气得我今天睡不着觉吗？看到你那张脸我就生气。”
门外为了这番话沉默了一阵子。但就当Draco以为他会走开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
“我想和你谈谈在门外说。
“我说了我不会给你开门的！”Draco提高声音道。
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既想Harry知难而退，放他一个人待着，又希望对方能执着点，别跟以前一样，随便就因为什么狗屁原因而退缩，事后还称这种行为为‘尊重。
很矛盾，但他觉得他的心态很真实。
Harry则在门外作着深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你要勇敢点他对自己说，并且回味着Sean说的话的论调里有一些不适用于真实情况的理论（介于他不了解事件的全貌），但是他有一点没说错，Harry得勇敢点。
如果不是Draco和Sean的双重打击，他可能到现在还不能直面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心里的某一面非常胆小。
他这么强烈地抵触灵魂伴侣的链接，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害怕迎接它带来的那些改变，他害怕它带来的结果，而如果不找Draco谈谈，Harry相信他们能双双在烦恼中失眠，甚至在第二天早上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彼此。
勇敢点，Harry，勇敢点。
“没关系，”做好准备后，Harry对着门板说，“我们可以……就这么谈谈。”说完，他连忙又加了一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只要你愿意聊聊，我觉得不是面对面也可以。”
“聊什么？”Draco在门板后冷笑，“聊你巴不得跟我划清界限？”
也许是因为情感疲惫，也许是因为已经是深夜，总之，这个控诉让Harry的心里立刻感到一阵揪痛，并且他罕见地觉得自己很委屈。
但Harry也很清楚，Draco脾气上头时爱说过分的话，真的去较真就输了。所以，他再次深呼吸，维持自己的理智：“这个说法不公平。我和谁划清界限都不会和你划清界限——你明明也很清楚这一点。”
门那边依旧寂静无声。
要不是Harry的耳力很不错，听得见门后急促的呼吸声，他就要闯进去看看Draco有没有事情了。
他拍了拍因为说了大胆的话而不自觉发热的脸，靠着勇气继续开口说：“我很抱歉。虽然你可能听腻了这句话，但是我真的、真的非常抱歉。就算我在标榜智慧的Ravenclaw学院，我也无法确认我每次都做的是好事，或者每次都能说出恰当的话。”
门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我反省过了，Sean也和我谈过了，他建议我从不同的方向看待这件事，我觉得这是他难得正确的建议——仔细思考后，我才意识到，我的态度是真的会伤害你，”Harry声音放慢、放缓，他小心翼翼地将每个单词都说得清晰无比，生怕没有把意思传达过去，“我真的没有……那种和你划清界限的意思，Draco。我也决不是看轻你的意志，看轻你的选择，实际上，虽然我很不赞同，但是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你在乎我。我不会说，这个选择‘不合理或者‘不值得，它和我的选择应该是一样的重量。我们只是……”
他思索了一下：“我们只是在一件事情上，重视的要素不一样。”
他重视生命，Draco重视感情。
“你知道又有什么用，”门板后再次响起他朋友的声音，“你不需要。”
“你心里肯定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Harry轻轻拍了拍门板，语气里带着一些恳求，“你不要——不要一生气就说得这么夸张。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同意的原因——就和你在乎我一样，我也在乎你。”
“放屁在门的那边闷闷地说，他背靠着门板，慢慢地坐了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是谁你都会这么做。你这么做的原因才不是因为在乎我，是因为你要满足你自己的道德感。”
以Xavier家的道德观，是绝对无法忍受因为自己而拖累、束缚别人的行为的。这不是说他们对那个人有多深的感情，是因为他们本性如此，完全不值得骄傲。
这发言太过准确，就连Harry都被噎得有几秒说不出话。
但他不打算在这里放弃。
“Draco，”他靠近门板，用上一个指向性的加强声音穿透性的魔咒，忐忑又郑重地说，“Draco，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听我长篇大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
“我确实不想听你说，”Draco说，“除非你告诉我你改变主意了。”
“比起决定这件事情，我更想和你好好谈谈我的想法，”Harry说，“这很重要。我不想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让你难过，或者让你觉得我不够在意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我不希望你那么想，我也没有那么想。我们是这件事情的两个当事人，我们不能有任何一方决定一切，只有我或者只有你都不行，我们要沟通。如果我给了你‘由我来决定这件事情的感觉，那我得说抱歉……”
“我听你说话不是想听这些话的！”Draco锤了一下门，火气又上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希望、‘我们得——你每次能不能换点别的词？你不累吗？”
Harry下意识就想再说一句‘对不起，但马上收住了。
“我讨厌你这点，”Draco在门后说，声音干涩，“没什么事的时候，你就像个正常人，但一开始有事，你就——做正确的选择，做对的事情，追求正确。就算超过一点点边缘线，你也要反省，说对不起。你难道不知道有些关系不需要‘对不起‘这样做更好？谁要听你的道理？谁要听你的道歉就算你放纵一点，谁又他妈地会责怪你超过的那一点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乎什么？”
Harry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是——不是想标榜自己正确。”他低声说，“我只是尽自己的努力，做不伤害别人的选择。而且说实话，我觉得我没有做好——你看，就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总会让你生气。”
“废话说都不能说自己时刻完美——我简直不敢相信是我在对你说这话。你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只是知道人是很容易被伤害到的，人的生命也是很容易消逝的说，尽管没有人看到他的脸，他却还是在苦笑，“你可以说我对此很敏感，但我觉得理智思考、慎重抉择是必要程序。”
“我恨你的‘理智思考、慎重选择，”Draco低声说，“我欣喜若狂的事情，我做的选择在你这里一文不值。你怎么说那个链接来着？绑架。”
这个词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浇在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上。
“你可能又要骂我，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至少不完全是说，“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着。自由地活着。死亡是一件……没办法挽回的事情。”
十三岁的少年讨论你生我死委实太早，在自己是否会死这件事上，Harry没有什么真实感，但他不是没经历过‘被死者留在原地。他的父母、Nina的母亲、他爸爸的学生、朋友，erik的下属……Harry明白死亡是什么样事情。
它能来得非常非常快，快到活着的人无法追到死去的人，而后者将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活人再也无法触碰到他们。如果不是因为Draco得到了这个任务，Harry这辈子都别想再见一次James与Lily，更别提和他们说一句话。
他的父母是早已远离他的逝者。就算Harry再怎么呼唤，他们也不可能睁开眼睛了——他们的爱可能留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们的温度、呼吸、声音、拥抱等确实渐渐地离他远去了。
还有Nina的母亲，那位每一次见面都会温柔地拥抱他，教他德语单词和民间童谣的女性，她的生命之火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彻底熄灭，Harry眼睁睁看着白布盖上她的脸，然后她也离他们而去。即使当时还很小，Harry仍旧明白，他再也不能吃到她做的小饼干，被她抚摸脑袋了。
“你只是不想背负生命之债和愧疚，”Draco忍不住刻薄地说，“就算你已经闭上眼睛了，你也不想欠我的。”
“如果我知道我害死了你，”Harry对着门板摇头，“那我就算闭上眼睛也会睁开的，或者变成幽灵。我不会原谅自己的。”
巫师如果执念太强，或者死得过于凄惨，会很容易变成幽灵，回到心有挂念的地方或者徘徊在死亡之地。
要是他现在能不管不顾地打开这扇门就好了。他爸爸给他的能力能让他和任何人共享情绪。如果Draco亲身体会过他心底这一份害怕，他可能就不会怀疑Harry对他的感情了。
“你要是如此有激情，我倒是要谢天谢地嘲讽道，“真可惜我不能看看我死后你为我掉眼泪……”
“Draco！”Harry轻拍了下门，口气陡然严厉起来，“我们都是巫师，不要说这种话。”
这话触及了他的底线。
“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Harry把每个词都咬得精准，本来柔软的语气渐渐坚硬起来，“没有谁要为了谁掉眼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听上去你比我懂道理这么一喊，那种酸楚感又一次翻滚而上，Draco好不容易冷却的情绪又一次沸腾，他觉得自己大概是中咒了，不然怎么胸口好像有一把火在烧，“但我不想听！”
他现在很想把Harry灌醉，然后让酒精带来的热烈烧光他的理智。
“我不想知道你那些想法——”Draco的声音情不自禁地越来越高，“我只知道有个人拒绝我！我说我愿意和他成为命运共同体，我对他的感情能支撑我和他一起遭遇任何结局，我向他——付出所有我能付出的感情，不求回报。但那个人却非要我收回去，要和我分的清清楚楚，就因为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来的死亡！因为他的道德感！看在梅林的份上，从我出生以来就没人这样对待过我！还有，‘绑架？！好啊，没错，我在绑架你，那你跟我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Harry在门板另一边毫不犹豫地喊道，“你对我来说，重要到就算是Peter或者Wanda也无法代替！我也许有很多朋友，他们对我也很好，但是……对我来说，你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怎么会要和你划分界限！你为什么非要往这个方向思考？”
就算是Peter或者Wanda也无法代替你——就算我有很多朋友，但你是不一样的。
Draco知道Harry多么喜欢他那对双胞胎兄姐，他和他们之间有很奇妙的、无视了时长的感情。这比喻让他明白这两句话的重量——即使它们并不是从‘浪漫意义上出发的，但那颗空荡荡、漂移不定的心却依旧被它们塞了一部分重量进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沸腾的情绪终于开始趋于平静，但是Draco还是不愿意放缓语气，他语气锐利地宣示主权，“他们是他们，而我——我现在是你的灵魂伴侣。这怎么能一样？如果有人胆敢代替我，我就把他邮寄到阿兹卡班或者纽蒙迦德。”
Harry有大概三秒的时间，被这大胆的发言搞得说不出一个字。
在他看来，灵魂伴侣是一个大麻烦，但是Draco——啊，这么说，Sean说对了，Draco真的在渴望这段关系，并且似乎以此为荣。比起它的便利，Draco似乎真的更注重它带来的亲密性。
也许这个时候不应该走神，但是Harry仍旧感到费解，真心的。‘灵魂伴侣确实是个听起来比‘最好的朋友更亲密的称呼，但是Draco难道一点也不被这段关系的尴尬之处所困扰吗？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结果被人绑成了‘灵魂伴侣？在婚礼上宣誓要成为的那种？这不是很荒谬吗？
难道，Harry自己觉得这段关系尴尬的地方，对Draco来说就这么……不值一提？
Harry真心很困惑，但他现在有别的话要说。
“你真的要以‘灵魂伴侣来指代自己吗？”他说，“那我可能要说点让你生气的东西。”
“什么？”Draco说。一听Harry这么说，他的牙根就隐隐发痒。
“我这么说吧——我最好的朋友叫做Draco，我很爱他，”即使只能看着门板，Harry仍旧极其认真地直视前方，他一字一句地说着，“非常爱。他像我不同姓氏的兄弟，又和我哥哥他们不一样，我很高兴他能一直陪着我，我们做过一些事，去过一些地方，就算面前的路上有困难，我们也跨过去了。每一次回想这个过程，我都觉得，虽然我一开始入学Hogwarts的目的不是去交朋友，但我也很庆幸我最后真的来了，因为我拥有了我从没想过的好朋友。最好的那种。”
他话音刚落，房门内的那边发出一声巨响，听上去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低声。随后，那边立刻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而我很确定，我爱的是我的朋友，而不是什么‘灵魂伴侣，如果你要问我这方面的感想，我就只能给你这个答案说，“这个身份，这个链接存不存在，我都爱他。就算现在有个人站出来，告诉我，他是我的灵魂伴侣，我也不会爱那个人胜过爱我的朋友——因为我对我朋友的感情，是建立在我们一起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上，而不是在魔法的影响下。”
“哪怕她不是像我们这样的‘灵魂伴侣，而是天生的那种，我也会不会顺从所谓的‘命运，和她在一起，与她谈恋爱或者
第 339 章 德拉科今天告白了吗[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