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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遗言[1/2页]

暗黑之路 萧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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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巴兹,竟然在大殿之上倒了下去,这个景象如寒风一般,吹过了所有在场官员的心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宝座之上,那个衰弱的皇帝身上,还有正扶着他的希丽娅公主。
      希丽娅白哲的脸上,此刻染着几滴小小的血珠,那是她夕冻嗽麟恤,衬着雪一般的肌肤,轻轻、轻轻地滑落,混合了泪水。
      苍老的父亲就在她的身前,就在她的怀抱之中,憔悴的脸上紧紧皱起,满是痛苦之色,若是平常这个样子,巴兹早就已经撕心裂肺地剧烈咳嗽了,可是这个时侯,他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嘴里,满是鲜血,眼前一片模糊啊!
      感觉着自己快要散架一般的身子,巴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甚至连近在眼前不停呼唤着自己的希丽娅的声音,听起来也那般遥远。
      终于,还是要结束了么?他无力地闭上眼睛,失去了知觉。
      希丽娅雪白的牙齿紧紧咬在嘴唇之上,那么用力,至于没有了一丝血色。身后,大殿之上,乱哄哄的声音此起彼伏,百官焦急的声音如暗流一般汹涌。
      真的有那么一刻,希丽娅感觉到了,纳斯达帝国这个曾经强盛而伟大的国家,在风雨中飘摇不定,摇摇欲坠,她深深呼吸,站了起来,凛然转身。她伫立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位置上,身后,是她倒下的父王。那一个单薄而美丽的身影,此刻看去,竟是凄凉中带着坚定。所有的声音,忽然都静了下来。
      “来人,先把陛下扶回寝宫休息。”希丽娅宁静的声音回荡在这个大殿之上,可是谁都可以听出,在那平静之下,蕴藏着何等巨大的悲伤与激动。
      很快有人过来了,扶了了昏迷的皇帝,此刻,站在高处面对着众臣的,只剩下了希丽娅一个人。从来,也没有过的,一个女人,这般高高在上,却是不可侵犯的尊严。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她的眼波,扫过了大殿群臣。“拉曼。”她冷冷地道。
      与其他人不同,在最初的惊讶过后,拉曼一直沉默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听到了公主的叫唤,他才走上一步,道:“臣在。”希丽娅盯着他,美丽的眼眸中,倒影着他的身影:“我父王一向待你若何?”拉曼几平没有恩索,就回答道:“陛下待臣有知遇之恩,恩重如山。”希丽娅点头,静静道:“好,那我问你,当此大变之时,我可能信你么?”
      拉曼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向站在高出的希丽娅看了一眼,那一个美丽而坚强的身影。“是!”他低声道。
      希丽娅重重一点头,更不多话,径直道:“你立刻回到禁卫军,封锁梵心城,从此刻起,任何人不能进出梵心。”拉曼缓缓点头,道:“是!”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希丽娅公主,然后转身疾去。“拉凯尔”稀丽娅公主几平没有任何停顿,就叫到了下一个人的名字。兀自跪在地上的拉凯尔抬起头来,道:“罪臣在。”
      看着这个身为自己舅舅的长辈,此刻的希丽娅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用再平静不过的表情道:“你立刻带领本部兵马,前往夏尔蒙公爵府中,请夏尔蒙公爵到皇宫里来。”
      拉凯尔沉默片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道:“尊旨。”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追了一句:“殿下,若是遇到反抗……”
      “杀了!”突然,凛例激厉的声音,从王座上方,飘了下来。拉凯尔没有再问什么,立刻跑了出去。
      希丽娅的目光再一次地扫过了大殿之上的群臣,却没有一个人的目光与她相视。“今日之事,暂且保密,谁若敢回去胡言乱语,我灭他九族。”百官一片默然。
      阳光照在梵心城上,历尽沧桑的巨都,依然那般宏伟壮丽。城外,夏尔蒙站在军营之前,眺望着这个城市。
      远处,城墙上的士兵明显开始忙乱起来,首先士兵人数突然增加了,然后似乎有许多人在城墙上头跑来跑去,最后,巨大的城门,缓缓地合了起来。
      “轰隆”,低沉的声音,从那城门处传来,关上了城门,关上了那里面的是是非非。
      暗黑法师默然望着,一动不动。巴斯拉平原上的微风,轻轻吹来,拂动着他的黑袍。阿利耶从后边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大人,都准备好了。”
      夏尔蒙没有回头,依然望着这个都市,在那高耸的城墙之后,那座华丽的皇宫里面,却不知道那个年老的皇帝如今怎么样了?
      他苍白的脸上仿佛撩过了一丝淡淡地伤感,可是下一刻,他转过身子的时侯,他依然是这个世间最冷漠的暗黑法师。所有他的部下,都站在他的身后。阿利耶、杰拉特、青瞳。
      所有的人,包括周围的亲兵卫队,都下意识地远离了这个女子,她一反常态地穿上了那件黑色的盔甲,面上,竟也戴着那副冥神面具。透过那副狰狞的面容,在面具背后,她仿佛是最冷冬季的寒冰,凉入了心间。无可言喻的杀戮之意,从她身上透了出来,这般的明显,仿佛就是在这个白天,她所站立的地方周围,竟也像是黑暗邪恶的巢穴。
      夏尔蒙看着她,她淡淡地看着夏尔蒙。黑暗,仿佛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碰撞出耀眼的火花,然后却又悄悄地融合。
      夏尔蒙转过了身子,淡淡道:“开拨吧,我们回苍云走廊。”
      轻风,吹过了巴斯拉平原。
      这一支军队,在风中,安静地起身,回头,前进,向着西方,向着那条日后成为传说的走廊。
      高墙之上,纳斯达的士兵屏住了呼吸,拥到城墙边上,看着城下无数的人马,转身而去。拉曼站在城墙之后,注视着,凝望着,随后,他的目光飘向了远方。
      张灯结彩喧闹的梵心城,突然之间宁静了下来,皇宫中临时取消了策立大典,所有的庆祝活动也一并取消了。无数的百姓在取下屋边的彩条时,心头都撩过了阴影。一个在不久以前还欢乐兴奋的城市,忽然间就被一股沉默所笼罩。一日之后,一条可怕的消息如毒蛇一般,在这个巨大都市的地下,疯狂窜动。继承人特雷斯王子被人暗杀,皇帝巴兹陛下重病,已近油尽灯枯。天,仿佛一下子塌了下来。
      乱世的人们,惶然而不知所措,在焦虑担忧的目光中,人们目视着这个城市再一次地被封闭起来,所有人进出梵心城被详细盘查,宵禁重新开始,全副武装的士兵再一次在街道上走来走去。任谁也能感觉到,这个帝国在岁月风雨之中的身影,竟是这般脆弱。
      皇宫。
      夜已深了,窗外难得地飘起了小雨,让梵心城这个炎热的夏天多了些许的凉爽。从寝宫里打开的窗子外,吹进了一丝丝的凉风。这已经是巨变发生的第二天了。
      纳斯达帝国的皇帝巴兹,无力地躺在卧榻之上。脸色憔悴得几乎完全没有任何的生气,房间之内,跪着他的女儿希丽娅,站在她身后的,是拉曼和拉凯尔。巴兹在喘息着,痛苦的声音在胸膛里发出,嘴角,又流出了血丝。希丽娅的泪水,又一次地滑落,拿起手边的手帕,轻轻擦去。巴兹艰难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女儿,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两大重臣,嘴唇抖了半天,终于是低低地道:“夏、夏尔蒙呢?”
      拉曼和拉凯尔对望了一眼,没有说话,希丽娅看着年老的父亲,正想出言安慰,但一接触到父亲的眼光,她就放弃了。
      “他、他没有来。”希丽娅低声道。
      巴兹闭上了眼睛,仿佛叹息了一声。
      拉凯尔忍耐不住,踏前一步,道:“陛下,请您一定保重身子,外边的事,一切由公主殿下做主,臣等自然会竭尽全力辅助,请陛下安心静养才是。”
      巴兹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抬起手,摆了摆。
      拉凯尔怔了一下,忽然感觉身后的拉曼拉了他的衣襟一下,回头看去,只见拉曼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一起退出,醒悟过来,两人向巴兹行了一礼,慢慢退了出来。
      走到寝宫之外,他们二人并没有走远,站在回廊之上,望着黑沉沉的天幕和夜空中静静飘落的小雨,两个老将竟都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拉凯尔忽然苦笑一声,道:“拉曼大人,我们从在苍云前线共事开始,到如今相识有好多年了吧?”拉曼怔了一下了也不禁也有几分感慨,点了点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想不到到了这个时侯,我们居然还会站在一起,看着……”拉凯尔没有说下去了。拉曼沉默,缓缓抬头,天空中小雨如丝,飘啊飘的落了下来。
      寝宫中,只剩下了巴兹父女两人。巴兹无神的眼睛望着女儿,脸上泛起了慈爱之情,轻轻道:“傻孩子,别伤心了。”希丽娅咬着嘴唇,泪眼婆娑,紧紧抓着父亲枯瘦的手掌。
      “城外苍云集团的军队,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希丽娅退疑着,但看到父亲的目光,于是慢慢点头。巴兹苍老憔悴的脸上苦笑了一声,叹息一声,道:“终于还是我输了。”
      希丽娅美丽凄婉的脸上突然撩过了浓浓恨意,道:“父王,你放心,总有一天,我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巴兹苦笑一声,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报仇雪恨的狠意,淡然道:“他若不做这些事,过些时侯,我也一样要杀他的,只是在这场争斗中,我败了,如此而已。”
      希丽娅的眼泪,就这般怔怔地流了下来。败了,真的只是如此而已吗?
      国破而家亡。
      “医师,也说我不行了吧?”又是一阵急剧的喘息声了。巴兹慢慢地问道。这个晚上,他与往日病重时却是大不一样,没有剧烈的咳嗽,只是不停大口地喘息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体里面压榨着他年老的生命。
      希丽娅强装出一副笑脸,泪水却同时在白哲的脸畔滑落,微笑道:“哪有医生说您只要静养几日就会好了。”
      巴兹淡淡而笑,闭上了眼睛。房间中,一片沉默。希丽娅跪在他的面前,仿佛痴了。
      过了许久许久,巴兹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突然道:“我不行了。”希丽娅身子一颤,竟是接不下话来。
      巴兹躺在那里,整个房间里飘荡着一股凄凉,只有苍老的声音低低回荡:“希丽娅,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希丽娅嘴唇颤抖,紧紧抓住了父亲的手,半晌,才硬咽地道:“是。”
      巴兹道:“我死之后,再无合适的继承人镇压大局,你那三个哥哥必然会被从前的党派拥立放出,纳斯达帝国内战之势,已是不可避免。”
      希丽娅脸上尽是哀伤之色,却并没有什么惊讶表情,显然她也早想到了这一点。
      “你封锁消息,做得很好,但终不能长久。本来我也想过让你来继承王位,但纵然我打破惯例,你却并无任何势力,一个女人,终究无法在纳斯达帝国掌权。”
      娅低下了头。
      巴兹的话说得多了,突然间好象精神也好了起来,说话也流利了:“本来若有一人掌权,稳住局势,纳斯达依然事有可为,但你那三位哥哥权欲熏心,内战必起,纳斯达帝国破落已是无耳进免了。”
      希丽娅肩头抖动。
      巴兹转过头,看着她苍凉却脆弱的身影:“你若是放弃报仇的念头,便找个小地方隐居起来,金钱方面对你不是问题,你也可安静地过上一世。”
      希丽娅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一动不动,过了良久,她缓缓抬起头来,慢慢地擦去了眼角脸上的泪水,“不!”她带着无尽的恨意,冷冷地道:“为了您,为了特雷斯,为了纳斯达,我决不放弃。”
      巴兹凝望着她,年轻的女儿单薄的身子,也不知道在未来未知的岁月中,这身体还要承受怎样的风暴。
      他轻轻叹息,同时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是痛了,痛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可是他依然凝望着女儿:“希丽娅,你自小聪慧,资质远远胜过了你那三个哥哥,可惜生为女子,所以我从来都没有把你作为继承人来栽培。在你心中,可曾有怪过我么?”
      希丽娅咬紧嘴唇,眼眶中泪花闪动,颤声道:“没有的,父王,从来都没有。”
      巴兹面上突然又撩过了一丝痛苦,低低咳嗽了两声,才接着道:“希丽娅,你头脑清晰,也深通权谋之术,但遇事之际,仍然稍显急噪。如前些日你对夏尔蒙,处处针对,便流于表面,太露痕迹,日后一定要注意一些。”
      希丽娅怔了一下,缓缓点头,低声道:“是,父王,我知道了。”
      巴兹望着女儿那美丽中带着哀伤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道:“我们这些在权势中人,忍耐,本就是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我临死前对你的唯一忠告,你一定要记在心里,日后自然会有好处的。”
      希丽娅再也忍耐不住,两行泪珠重又落下,划过白哲的肌肤。
      “你过来吧,”希丽娅怔了一下,终于还是把耳朵凑了过去,巴兹便在她的耳边,悄悄说话。低微的密语,如轻轻颤抖的心跳,在这个房间里,像窗外凄凉的小雨,飘啊飘的。希丽娅的身子,慢慢地退了回来。
      巴兹望着她苍白的脸,艰难地抬起手来。希丽娅连忙扶住了他,巴兹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希丽娅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而未知的恐俱,在内心深处弥漫而起。在女儿的扶持下,巴兹强撑着坐了起来,眼光,却望到了窗外的世界。
      那里一片漆黑,黑沉沉的夜幕,仿佛对着他咆哮不已。
      他抬起了手,指着窗外,希丽娅怔然向外看去,却只见窗外漆黑,一个人影也未见到,只有风雨。
      “父王丁您想说什么……”她回头问道,但话到一半,却哑了。那只曾经指点江山的手臂,无力且无声地垂下了。
      大陆历一零七七年七月十七日,纳斯达帝国皇帝巴兹病逝,享年六十五岁。
      在夏尔蒙离开梵心城三日之后,希丽娅终于还是压制不住这个天大的秘密,被人泄露了出去。
      随之,纳斯达帝国在民间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但在惊慌过后,在权力高层的人们眼中,却又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七月二十日,禁卫军系统再起哗变,失去了巴兹权威的拉曼无力再控制局势,甚至连新近招收进来的部队他也无法指挥,只得放弃。分裂的禁卫军分为了三派,在大小军官的带领下,在梵心城里大小街道展开了激战。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终于有小股部队开始冲击皇宫,而守卫皇宫的部队也一样隶属于禁卫军系统,很快的,在零星的战斗过后,越来越多的士兵冲进了这个原本曾经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地方。
      一旦冲进了皇宫,士兵们立刻很有目的地往囚禁三位王子的地方聚集,而在这里,情况便有稍微的混乱,忠于职守的士兵与这些哗变的士兵之间发生了大大小小尖锐的激战。但最迟退到当日晚上,在大群士兵的簇拥之下三位王子或志得意满、或神色肃然地走出了皇宫。
      这个惊人的消息,像风一般地吹过了欲望大陆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之上。
      而暗黑法师的军队,此刻依然旁若无人地向着苍云走廊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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