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机会。
在主治医生那里询问了一些常规的护理知识以后,我走进了郁安承的病房。
看到他的样子我更加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唇色却暗得发紫,嘴像是合不拢似的急促呼吸,眉头紧紧地锁着,仿佛陷于一场无法挣脱的梦魇中。
就算昏迷不醒,病痛对他的折磨依然肆无忌惮,他根本没有办法躺平了舒舒服服地睡着,整个人只能半靠半躺,还不时用手使劲揪着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气,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呼吸稍微平复一点,断断续续的咳嗽又一再侵袭,一阵紧过一阵的咳喘,好像要把他的心肺都一寸一寸撕裂似的。
咳得最厉害的时候他不能自主地向前佝着身子,我担心他会倒下床来,赶紧坐到床沿,让他靠在我身上。
他清瘦的脊背在我臂弯上失控地颤动,我不敢轻举妄动,只学着上次他的样子,在他的背心上用最轻柔的力度缓缓摩挲,一下,两下……他似乎好受了一些,呼吸的节奏慢慢平顺,头不受控制地向我的肩头垂了过来。
我悬着的心刚刚放下,他却猛地又咳得弹了起来,像是要把心都要呕出来似的,我不得不上去把他整个人环抱在怀里才能固定住他,他的头靠在我胸口,连续不断地闷咳仿佛在我的胸腔里震动,但是我觉得他已经越来越无力,除了无意识的咳嗽,他似乎也急促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完全软软地瘫在了我的怀里。
可能是药力终于将他的痛苦暂时压下去了,我擦擦额头刚刚冒出的汗,正想把他放回到枕头上,却蓦然看到他嘴角溢出的血沫。
尽管知道这是肺部的问题造成的,我还是吓得手脚发颤,慌忙地想要去按铃找医生。
可我的手一松开,他就沉沉往后倒去,已经有些嘶哑的咳嗽又呛了出来,我顾不得别的,赶紧又把他扶起来揽在怀里,一缕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我拼命叫自己不要慌,帮他轻抚着胸口慢慢顺气,还好,他在我的怀里似乎舒服很多,咳嗽渐渐地变浅了。
这一下我不敢再放开他,只敢慢动作似的伸出一只手,用拇指轻轻地帮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他毫无生气地靠在我的怀里,睫毛的阴影覆盖着眼下一圈疲惫不堪的深青,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心力交瘁的劫难。
我的手臂上,可以感受到他虚弱而不规则的心跳。
如果再晚半个小时,他可能就……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怕,怕得浑身都开始不自主地发抖,下意识地抱得把他抱得越来越紧,仿佛一放开他,我的罪孽就会永远没有救赎的机会。
大概是被我惊动了,郁安承低咳几声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眼神茫然地看了看,慢慢地像着我的脸移动过来。
他的眼睛并并没有完全张开,眼里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气,我不知道他的意识是不是清晰的,但是,我清晰地看到,他勉力地仰起头,仿佛不可置信似的对着我定了几秒,突然展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就像是在很多年的山长水阔之后,终于又见到了一直住在心底的那个人,就算马上又是山水永隔,也可以欣慰到了无遗憾。
他的一只手,也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轻得就像羽毛在微风里拂过一般。
还没确定那是不是我惊惧过度的幻觉,他已经闭着眼睛滑到我的怀里。
这一次,他睡得非常安静。
或许,是他刚刚做了一个好梦,而且在梦里最好的时刻,他的眼神正好朦朦胧胧地对上了我,于是,我也也不经意地成了他梦里美好的一刻。
除此以外,我实在没有胆量做出更加丰富的想象,而且也实在累得不想再去揣测。
那天晚上郁安承一直靠在我的怀里,以至于天亮以后,我的半边身子全部麻了。
这么多年来,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原来还可以这么小心轻放地去对待一个人。
他这次发病来势凶险,恢复得也特别慢,过后的几天一直是半靠半躺地昏睡着,我跟单位请了假,一直在病房里陪着他,好几次他喘咳地辗转不定的时候,我都这样让他靠在我身上,有时实在困得不行,就直接和他一起靠着睡着了。
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脸上好像又会有羽毛轻抚似的触碰,只是每次我睁开眼睛,那片羽毛就风一样的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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