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走后,十三爷心里极不平静,他慢慢地边走边想着铭坎的事。从朋友口中,又从孝儿口中可以证实铭坎目前已经很不像话了。成了确实不顾脸面的人。这点,就连孝儿那大叔叔也含笑一讽。天不早了,十三爷来到肉店,看了看长守店的孙子忠汉。问了问店里生意情况后就走了。
十三爷在马上缓慢地行着。向着那古老的北草坡行驶。回想着铭坎一家老小的生活状态和肉店的景况。
一个祖先所生之根,结果却完全不同。老一辈不用说了,这孙子辈,十三爷比较着,铭坎的儿子和铭震的儿子。十三爷心中勾划着大院每个后代的形象。
铭震的儿子玄武忠汉是一个如同他的名了那样忠诚老实的青年,同时他还是一个勤俭的青年人。他每天待在肉店里,看守着家中的这个店铺,从不上大街去玩耍。五爷和五奶奶让他在街头上买饭吃,他却从家中带到店里的面粉和玉米粉,自己学着做饭吃,从不多花一文钱。家中给他零用钱,城市吗!谁还不花一些零用钱呢?他懂得眼下正是灾难时节,自己的家业要自己守,有苦要自己吃,从来不向爷爷和奶奶多要钱去花销。五爷和五奶奶给他钱,这小伙子硬是不要。
而铭坎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家中给他们多少钱,他们都要,特别是让十三爷不安的是。铭坎的大儿子敬文拉洋车的确辛苦,但这小子必竟是在大城市里混日子,辛苦挣来的钱除给他母亲一些,父亲铭坎要去一些外,自己偷偷留下的钱全部花光,如果爷爷和十三爷给他钱他照样收下,都花掉了。老二孝文,就是在银楼做活的那个孝儿,因为年龄小,又在惠老爷子银楼做工,很少外出上街头,所以花小钱的机会就要少些,就是有点钱,大部分都让父亲坎要去花了,……
想到这些,十三爷摇了摇头,苦笑了,思绪也乱了起来。他望着眼前远处北草坡自己那古老的村堡,在夕阳落山,云彩飞虹时,变得那样深沉苍老,活像一张古老破旧的画,随着夕阳的隐没,越来越消退着她那清晰美貌的容颜,经天长日久风吹雨淋的打杀更加苍老不堪了。眼前这古朴村落的轮廓留在十三爷心中的是酸是甜还是苦,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回头看看西边的天,已经见不到晚霞落山后的一丝秋色,天全黑下来了,大地更是黑得不见五指。一切进入了黑色境界,那古老村堡的轮廓在十三爷的眼中消失了,成了黑色的暗影,……。他盲然了,似乎觉得一切都将变化没了,自己这古老的村堡在大灾大难的年月,加上深痛的国情战乱,更加难得支撑下去,……
他想着,白青马缓缓地向前走着,十三爷在马背上前后左右地恍着,抬头看了看比大地稍微亮一点的天空,觉得天是那么高,那么深,又是那么灰暗,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冬天要来了!……
晚上,十三爷当着五爷和蕊儿外公劭泉的面,给五爷讲述了铭坎一家的情况。五爷听了后,很是生气。他怒骂到:“不成体统,不要脸皮,这个坎!把老祖宗的脸丢尽了!”
蕊儿外公劭泉劝说道:“老五兄弟,且莫要生气,气大伤身呀!你我乃近花甲之人,对此又有何妨!现在国家政局不稳,战乱难堪,军阀混战,各自为王,不理民事,这还罢了,可国民政府还处处节个生枝,横惩暴敛,国之如此,何况家呼!坎在外,你那能奈合得了他吗?待日后有机会劝说劝说,尽父之道也就罢了,他们要是不听你言,你也不必动怒动气,随他们去吧!这样的后人,不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要是碰了南墙还不回头呢!”五爷摇晃着头说。
“那不是很明白了吗!”外公笑道。
“唉!坎一人事小,娃娃们的品行是大呀!”五爷叹息地着。
“他总归是要回来的吗!见面多多地说说,也就是了,”外公还劝着。
“管他那么多干啥!想起来也实在可笑,我们这一代人让老人担过啥心吗!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何须为儿做马牛!这个说法是有他的道理的。我们只有顺其自然罢了,随他们的,又能咋样!”十三爷说了这么一句。
“说得好!说得好!”外公笑了,“老亲家公,不必忧虑,事情总会有结局的,不过我们做点努力尽尽心罢了,”
“好吧,就这样了!他们的事,我实在不想多管,由他们去吧!我们老了,自己能管好自己也就不错了,”五爷叹着说道,“是时候了,咱们该休息了吧!”
“爹,你们也该睡觉了。都半夜了。”岚秀进来后嘟囔着。
“咋的,你还没去睡!”五爷看着岚秀说,“这娃哟!你睡你的不就成了,我们这老头子们,你熬得过吗!”
“应该的!应该的!亲家公,有岚秀在你跟前,你和她娘比我们强呀!”大家都笑了!
“爹,你!”岚秀不好意思地说,“在家时,我不是也常陪你和娘熬夜吗!现在陪我爹和我娘熬个夜有啥不好!”
“好!好!应该的!应该的!就要这样让你爹你娘你四爸他们过得好才是,这就是孝道吗!”说着,蕊儿外公笑了。大家都笑了,……
按《会约》和八月十五那天约定的规程,《同济会》还有一千多大洋的款额存放在五爷家中,这个不算太大的款额原打算是要给执事人各村最贫穷的人家买些口粮的。现在麦子已经种下去半个多月了。因为长年的灾害和霍烈拉的流行,不少人家在《同济会》的救助下,田里种下了麦种,安排好了地里的活路。这期间老天又下了雨,按当地农家的说法,真是老天有眼,帮了大忙,多亏了活菩萨五爷劭泉爷老十爷他们呀!一切都按排好了,眼下最要紧地是灾害之中,现在不少人家眼下还缺吃的口粮,入冬后,还很艰难!
所以,那天五爷送别蕊儿外公劭泉时说了自己的想法。外公当时也出了注意,说了他的想法。决定这次《同济会》议事最好放在薛老十家招集进行,逼他上梁山,防止再出什么意外之事,到时就没有他老十的说法。对此,约定今天中午先在西大院五爷家炤集主执事议事。
在这之前,五爷让十三爷和自己的家人有意向乡亲们露出了一些风声,免得薛老十再节外生出枯枝来。
《同济会》的主执事来到了西大院的客庭。在未谈及正事之前,大家说着各村乡亲们赞扬《同济会》的事。不知是心中有鬼,还是有意打探,薛老十今天跟蕊儿外公劭泉特别热呼起来了。不时地问这问那,对五爷劭泉和十三爷而言,那是太阳底下抓虱子,明摆着的吧!但对瓦湖村王爷来说,也只不过略知一二,因为他和劭泉是至交,又是至亲。而对主管帐目文书的梁静波来说,那是不会明白的,因为五爷不会对他们轻易说些什么。
“四弟,你过来。”五爷对十三爷耳语说了几句,十三爷就去了后院。
时过片刻,十三爷来到客庭。三媳妇贵秀和岚秀各人端着大花盘也进了大客庭。两人将酒菜摆在了八仙桌上,就下去了。
八仙桌四周坐着《同济会》的主执事五爷、劭泉、薛力、五爷、梁静波和王爷十三爷他们。
“老兄弟来了!能赏脸来寒舍,我很是高兴,大家一同为了乡亲们的事,来我这里商议,我老五甚是庆幸哟!不过现因家景不好,未能有尚好的酒菜款待老弟兄们,见笑了!再则,时下乡亲们正在苦痛之中,我们也不能太过份了吧,能省点下来,多帮几个乡亲不是更好吗!”五爷简单地开场白,在坐的主执事们称好。薛力也不得不表示,“五老兄呀!真乃细人也!处处以乡亲为重,真乃大大的善人哟!”
蕊儿外公劭泉借此来了一句,“老十弟呀!啥时候也能为大家在你那大庭里来一席呀!你可是我们之间最有能力的哟!”
“自然!自然!没得问题!”薛老十笑着。说罢,他却暗想,不愧是才人,将了我一军。是在点头,还是在摇头,他苦笑着。
“来!请了!我们大家边说着,边喝着,边吃着,酒随意吧!”五爷笑到。
席间,大家商议着《同济会》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薛力说道:“以我看,还是原班人马再去拉些粮食,让乡亲们有点吃的,拉些麦子。咱可不要苦了乡亲呀!”说罢他却笑了。
“不行呀!大家助点钱也不容易呀!要是买麦子,又能救助几家呀!如果我们买玉米或小米,那就不一样了,能多买些,还可多救济几家呢!这个帐咱不能不算计。再说,现在是灾荒年,不是丰年!”五爷说了这么一席话。
大家商议了一会儿,同意了五爷的想法。薛老十他就再也没说什么。大家继续着议事。
“要是买麦子,咱那些钱一次五车就用完了。现在买玉米怕是多得几辆车?”五爷提醒大家说。
“是呀!这还得好好算计算计,”梁静波说道:“何不分两次拉,第一次先拉五车。回来后看情况,需要地话,再拉五车,不就成了吗!”
“是的,也就需要两次。要是一次去十辆车,我们也派不出呀!再说路上也有难处哟!”蕊儿外公劭泉说道这里,看了看薛力,其实五爷十三爷也都注意着薛力的表情。他又接着说:“老十兄弟,你意下如何呢?”
“噢!可以,除了上次的人马车外,再让谁去两车不就行了吗!那咱就分两次运吧!也好!”
“我以为这次还用原班人马。其间,车让四弟跑一趟。老十!是否让你家令郎也一起忙一趟吧!路上也好商量商量。”劭泉提议说。
“上次去的人,搞得挺好的吗!不用再多人手了。”薛力接着对十三爷说。“十三老弟,还是你再辛苦一趟吧!我那娃他不行,他没你这本事。”薛老十推辞道。
“不!不!这次我不能去了。近来家中有些事我要自己理,还是让薛哥的公子跑一趟为好。他胆大心细,到是挺合适的吗!一定比我搞得还要好!”十三爷有说有笑地道。
“我那老大呀!那能比得了你老弟呢!他只不过是个晚辈吗!做不了咱《同济会》的大事!这事可不能让我那无能之辈去做呀!让十三老弟去领班是最保险的哟!”他拍了一下十三爷的肩头。
在坐的几位都同意让薛老十的儿子跑一趟,说这也是大家对薛老十和他的儿子的信赖。薛力再三推辞,也难以推掉这趟差事。他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因为节令已经进入到了冬天,没有什么大的农事可做了,大家决定除了上次原班人马去一半外,薛力再多出两匹马,除车把式外,十三爷和薛力各找两名年轻力状的小伙子担当保镖,随车队一起前往北山购玉米。事情就这样地说定了!
第二十三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