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展业务,而且一去就是长达一年的时间。父亲对于麦迪尔出国的事情表示理解,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男儿志在四方,能到外面的世界闯荡闯荡是一件好事,但是责怪麦迪尔说得有点太迟了,麦迪尔母亲则很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说,既成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两位老人也只有祝福麦迪尔了。
麦迪尔出发那天早上,他没有等到惠子,只发了条短信给她,另外两个同事还没有女朋友,但也有几个朋友送行,只有麦迪尔孤身一人出发,难免有点孤寂。
看着别人跟好友告别,麦迪尔无尽唏嘘地坐在候机厅,航班出发的时间快到了,难道自己就这么孤零零地出发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正当麦迪尔为自己此刻悲剧性的命运顾影自怜以及对未来可能具有悲壮色彩的命运感慨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惠子来了。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惠子在麦迪尔的怀里痛哭不已,麦迪尔抱着惠子眼泪不停地流。
“我会等你的,迪尔,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惠子因为抽泣而说话断断续续。
“放心吧,我会好好的。”麦迪尔抱着怀中的惠子无尽怜爱地说。
“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你知道吗?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回来。”惠子几乎失控,在她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从来没有哭得如此伤心,麦迪尔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就像心脏一样重要的一部分,她常常怀疑如果有一天麦迪尔不在了自己的心脏就会停止跳动。
“我知道有一个你在祖国等着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回来的。”麦迪尔为怀中的惠子擦擦眼泪
他们一起在机场拍了张合照,记录下此刻的样子,约定好当他们一年后再次见面时还要穿一样的衣服和剪一样的发型。航班就要出发了,他们不得不分开了,虽然带着无限的不舍,但他们都相信只要两个人相爱,距离也会不复存在。
麦迪尔推着行李上了飞机,带着对未来的无尽渴望和想象,这是一段充满了未知的旅程,里面掺杂着野心、离别、财富、名誉以及所有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危险。
惠子站在天空下看着飞机从白云机场飞上天空,惠子在机场前广场的正中央哭成了泪人。
飞机上,麦迪尔从狭窄的窗口看向下面的城市,所有曾经高不可攀的大厦变得渺小而模糊,麦迪尔想找到惠子的身影,但是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从飞机上看下面是没有人这个概念的,只有人群,大街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麦迪尔靠近玻璃窗,轻声说:“广州城,等着吧,我终究要回来的,那个时候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城市人,别了,我的爱人,无论我们身在何地,都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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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亚的情况比麦迪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他们在内罗毕租了套房子作为公司驻地和生活处所。但是这里的治安实在堪忧,因为没有太多的经费请保安,而且请当地的保安也未必安全可靠,所以他们不得不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办公室。
而且可能因为中国人这几年在海外的购物狂潮导致当地人总是认为凡是黄皮肤的中国人就是有钱人,当地商人特别喜欢坑中国人,同一件商品如果你不熟悉价格,就可能以几倍于真实价格的钱买回来。当地的黑社会也喜欢找中国人“做生意”虽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明目张胆地勒索,要是你不给就别想在肯尼亚混了。至于当地政府的腐败程度,简直跟祖国有得一拼,但是好就好在找他们办事要的好处费不多,不像国内那般狮子大开口,这点可能跟两国的收入水平差异有关,而且收了钱之后办事效率确实高,可能是因为麦迪尔他们在这个国家看来也算外商吧,所以除了安全问题以外,他们遇到的障碍也不算太多。
在异国他乡的三个人工作并不轻松,由于全部员工只有三个人,所以公司里基本上所有事情都是他们三个解决。而且工作时间不是按照工作日和休息日来安排,而是根据什么时候需要工作来安排,而且什么时候需要工作谁也不知道,一切从实际需要出发。
毕竟三个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而且在国外也没人管,做了什么事国内的朋友也不知道,有时候系统稳定,服务器检查过也稳定运行的时候,另外两个同事就要到内罗毕的红灯区“释放压力”了,因为办公室要长期有人值守,所以麦迪尔就刚好可以留在办公室值班。其实他们有时候也会不好意思总让麦迪尔一个人守在家里,就讨论好安排一个人值班,另一个人带麦迪尔去玩,而且这些消费只要让店老板改成应酬的支出就可以报销了,价格也比国内便宜得多,这种免费的好事不要白不要,但是麦迪尔每次都拒绝了,说自己不好这口,其实麦迪尔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独守办公室也会空虚寂寞,但是他心里想的是惠子,他要做到全身心地对惠子忠诚,他无法忍受背叛,也绝不做背叛者。
麦迪尔也会主动要求晚上值班,因为这个时候正是中国的白天,自己就可以跟惠子聊微信了,对于麦迪尔的要求其他两个人简直求之不得,所以自从来了肯尼亚之后麦迪尔就一直值守夜班了。
他跟惠子很多时候只能用微信交流,如果开启视频他就必须用服务器的网络,但是服务器的带宽本来就不够了,自己不能占用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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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惠子的日子里,支撑麦迪尔坚持下来的是远方的惠子,然而麦迪尔逐渐发现,惠子对他越来越冷淡了,有时候发了微信很久都没见回,或者聊微信没聊几句就借故离开了,麦迪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惠子的转变让麦迪尔感到痛苦,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想,在地球两边的两个人真的可以维持爱情不变吗?晨昏线注定将他们隔离在白天和黑夜两个世界。
自从麦迪尔离开之后,惠子一直处在犹豫之中,每天能够给自己一点慰藉的只有和麦迪尔聊微信的时间,可是距离不是网络所能消除的,她渴望见到麦迪尔,渴望麦迪尔陪在自己身边,然而他在跟自己相对的地球另一边啊,所以思念又加重她的忧郁,抑郁常常使她吃不下饭,人也渐渐变得消瘦,精神和身体的折磨让她感到生活无所适从。直到有一天,她无精打采地走在公司,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就没有了知觉。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可惜陪在身边的不是麦迪尔,而是经理。经过医生诊断,她是贫血,本来女人那几天身体就弱,她还得不到充分的营养补充,导致贫血,还好发现及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就好了。惠子第二天就出院了,经理开车送回家,还顺便帮她收拾了一下家里再走,没想到经理平时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走出公司还是个暖男呢,虽然表情永远像画上去的一样。惠子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麦迪尔,怕他在肯尼亚担心。
从那天开始,经理每天都会来接惠子上班,下班了就送她回去,刚开始惠子是拒绝的,可是经理说,要是下次再摔倒了出什么意外可算是工伤了,公司要赔的,惠子心里想要真这样你是不是把全部员工都送到公司么?但是惠子没有说出来,经理连关心人时的表情也是木木的,完全看不出他的情绪。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跟经理逐渐地接触多了,发现他是一个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他虽然话不多,但是说出的话全部都是有意义的,而且有时候冷不丁的说句笑话惠子过了很长时间才回味过来,所以惠子常常在两个人都没说话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每当这时候经理就冷冷地看着惠子,好像很嫌弃的样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惠子也习惯了上下班由经理接送,两个人话不多,惠子可以明显感受到经理对自己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上司对下属的程度,这也是她感到最矛盾的地方,自己心中已经装下了麦迪尔,原本是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可是麦迪尔在地球的另一边,她又那么渴望得到关怀,这种关怀是需要每天陪伴的并且可以看见的关怀,而不是来自地球另一边通过微信的看不到摸不着甚至感觉不到的关怀,距离的力量强大到她始料未及。
惠子又感到那么痛苦,因为她在每天上下班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自己习惯了来自经理的关怀。她找到了麦迪尔离开前的感觉,这种感觉那么美好,可是自从麦迪尔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了,而且跟经理在一起的感觉和跟麦迪尔在一起时是完全不一样的,经理比麦迪尔多了一份成熟的男人味,如果麦迪尔是个男生,那么经理就是个男人,他身上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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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子越来越冷落麦迪尔,因为她不知道如何选择,她现在跟经理已经算是朋友了,周末不上班的时候经理会载她到郊区呼吸新鲜空气,虽然经理在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份令许多人羡慕的事业,然而实际上他更向往郊区的生活。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走在乡间小路,路两边是杂乱的草塘,秋天了,草塘里有些草已经枯黄,惠子看着草塘的枯草,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城市里待太久都忘了季节变换,秋天来了,麦迪尔离开很久了呢。一阵干燥的风从草塘上吹来,惠子不禁捂了捂外套。路由南北方向延伸,东边的草塘更远处是一条小溪,小溪之外也是一片杂乱的草塘。西边草塘之外是一个被草地包围的湖。
“这里曾经是一片庄稼地,后来人们都搬进了城里,村庄逐渐没有人住,土地荒芜,成了一块块草塘,你看,畦陇还在呢。”经理指着草塘间凸起的一排土说。
惠子沿着经理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心想经理平时木木的一个人,还挺有情怀呢,微笑地对经理说:“你经常来这边吧?”
经理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村庄,破败的小村庄只有几间泥瓦房,远远看去空无一人,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我外婆家就在那个村庄。”
惠子没想到经理的童年是在农村度过的,惠子也眯起眼睛看了看小村庄,感慨道:“那是多么有趣的童年啊,现在你外婆还在那个村庄吗?”
经理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村庄,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土路,说:“外婆已经不在了,我大学毕业那年走的。”
惠子不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经理像是没有听到惠子的话,继续说:“之后村里的年轻人都离开村庄到大城市去了,连孩子也带到城里读书,只留下老人守在这个小村庄,村里的小学和大队的中学因为招不到学生相继关闭,老人们种不了庄稼,土地也荒芜了,再后来老人们有的到城市跟孩子们住,有的不愿离开的也相继去世,现在这个村庄已经没有人了。”
惠子听到经理这么说不禁伤感,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从小生活在小城市里,拥挤的大街上每天人来人往数也数不清,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会有一个地方有一天会全部人离开。
经理回头看了看惠子,似乎看到了她内心的尴尬,微微一笑说:“这再也正常不过了,这片大地上,在远离城市的地方,每天都有许许多多村庄在消失,这只是其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罢了。”
这是惠子第一次见到经理脸上露出表情,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惠子却从其中看出了些许欣慰,又带有点点无奈。惠子迎着上午温暖的阳光露出鼓励般的笑容说:“我想总有一天人们会回来的,就算走得再远,人们总记得自己从哪里来。”
经理脸上一瞬的笑容过后又变成木木的,轻声说:“人们回来后看到满目疮痍的故土,再也找不到熟悉的人,这才是最残忍的吧,假如没有再回来,那么关于这里的全部记忆起码是那些最美好的。”似乎不是回应惠子,更多地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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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久久地伫立在乡间土路上,两双眼睛遥望村庄,保持着长久的沉默。风从北方吹来,在草塘上吹起阵阵波浪,沿着路的方向不断向前。
惠子首先打破了沉默说:“可以带我参观一下你童年生活的地方吗?我从来没有去过,小时候只从书本上了解过农村,特别想去看看。”
经理听到惠子说话,目光停在了惠子脸上,双眼深情,说:“好,自从外婆走了之后我很少回去了。”言语中带有丝丝感激之情。
于是两个人并肩向小村庄走去,“你应该在这条溪里抓过鱼虾之类的吧?以前看书总说乡下的鱼虾特别多。”
“很小的时候有,后来小溪全部建成水泥的,水也没了,鱼虾也就没有了。”经理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伤感,转而又欣慰地说:“不过现在,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大自然似乎又重新接管了一切,小溪和湖里的水变清了,鱼虾也回来了。”
惠子看了看不远处清澈的湖水在阳光下发出粼粼波光,还有一些小鸟在湖面上划过,欢快地说:“真好,自然的才是最美好的啊。”惠子为自己这时候想不到什么更加美妙的词汇来形容此刻的感觉而感到丝丝恼羞。
经理却没有看向湖边,而是双眼凝望村庄的方向,说:“我们生活的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跟自然和平相处,假如这种平衡被打破,那么最终出局的是看似强大的人类,而自然只需用不太长的时间就可以让人类的痕迹全部消失。”
惠子没想到经理会说出这么深刻的话,只好敷衍地说几声“对对。”双眼也看向村庄,越来越接近村庄才明白经理说的话,自然真的在用自己的方式擦去人类的痕迹,虽然离村庄还有一段路程,可是已经看到了村庄许多房子的屋顶和墙上都长满了藤蔓植物,枯萎后全部变成黄绿色,就像一座座破破碎碎的坟墓。
两个人都沉默了,也许心中都有那么一些沉重,默默地走进村庄。南方的秋天除了吹吹北风之外并没有太多的萧瑟之感,然而走进村庄之后却让人感到一阵阵的萧瑟,村庄大多数还是泥瓦房,有些塌了,只剩下一半的泥墙,没塌的则紧闭房门,木门上的门神画像已经褪色,留下黑白两色,就像一幅幅劣质的白描。
所有的房子墙上都爬满了黄绿色的植物,南方的秋天植物虽然开始落叶,但是许多还保留着绿叶,所以看起来黄绿相交,密密麻麻,有些比较矮的房子连屋顶都被植物覆盖了。
惠子看着这个死寂的村庄心里有点害怕,声音颤抖地问:“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你还能找到你外婆家吗?也许我们可以去看看。”
经理看出了惠子的恐惧,平静地说:“不必了,看到了反而勾起我的回忆,物是人非最是令人感伤。”
惠子庆幸经理说出这样的话,她此刻并不愿意走进这个空无一人的村庄。
南都绝恋(中)[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