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一个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
杜松站了起来,走过去,宽厚的手掌拍了拍王鸣僵硬的肩膀。
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眼神却异常专注,像一个即将走上手术台的主刀医生。
作为顶尖音乐人,他对节奏、节拍和身体控制力的理解,远超常人。
他决定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来对抗这种身体的本能。
他要用绝对的理性,为这场混乱的挑战,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
他走到车厢中央,对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助理导演,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然后,他闭上了眼。
外界的一切声音、光线、目光,都被隔绝在外。
他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让心跳变得平稳、有力。
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一个无形的节拍器开始摆动。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个稳定得如同磐石的四四拍,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助理导演镜片后的眼睛毫无波动,他只是一个出题的机器。
“五八?”
问题,是第一拍。
杜松的大脑里,几乎是同步闪过了那个根深蒂固的答案——“四十”。
这是第二拍,本能的陷阱。
他的意识在第三拍上精准地介入,像一个冷静的指挥家,强行扭转了乐谱的走向。
四十,加一。
然后,他卡着心中的第四拍,睁开眼,稳稳地吐出了那个被改造过的答案。
“四十一。”
成功!
没有电子提示音。
安静,就是最好的回答。
车厢里,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王鸣和许鑫那黯淡下去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
有戏!
这个方法,好像真的有戏!
助理导演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和庆祝的机会,他立刻加快了语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了出来。
“六七?”
第一拍。
杜松心中默念“四十二”。
第二拍。
第三拍,加一。
“四十三!”
第四拍,答案出口,精准无误。
成功!
“三九?”
第一拍。
杜松心中默念“二十七”。
第二拍。
第三拍,减一。
“二十六!”
第四拍,再次命中。
成功!
杜松的应对沉稳而精准,他的每一次回答都严丝合缝地卡在那个无形的节拍上。
他完全进入了一种独特的节奏领域,将这个刁钻至极的反本能游戏,变成了一场属于他自己的,冷静而精准的节奏表演。
众人的心,刚刚放下了一半。
众人的心,刚刚放下了一半。
直播间的观众也跟着这沉稳的节奏,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屏幕中央那个闭着眼,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仪式的男人。
【松哥牛逼!音乐人的节奏感就是不一样!】
【稳住!一定要稳住啊!这可是第二次机会了!求求了!】
【太强了,这都能被他找到方法,简直是把游戏规则玩成了行为艺术!】
【我怎么感觉导演要开始出阴招了……这孙子绝对没那么好心,肯定有后手。】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最后那条弹幕的预言。
助理导演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充满了嘲弄的弧度。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车厢顶灯冰冷的光。
然后,他突然抛出了一个简单到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二三?”
问题简单得像个侮辱。
杜松的大脑依旧在那无形的四四拍中飞速运转。
第一拍,提问。
第二拍,答案“六”,瞬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这是本能,是陷阱,他早已洞悉。
第三拍,意识介入,执行修改指令。
规则是要说错个位数。
可是,“六”只有一个数字。
它既是十位数(零),也是个位数。
他的大脑里,那座精准运行的逻辑大厦,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龟裂。
六。
一个光秃秃的数字。
个位数,是六。十位数,是零。
规则是要说错个位数……那到底是要改哪个?
是把六改成七?还是把隐藏的零改成一,变成十六?
这个瞬间的逻辑转换,这个规则之外的规则漏洞,让他的大脑出现了零点一秒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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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在他精神世界里稳定摆动的节拍器,指针在第三拍和第四拍之间,出现了一次微小的,却致命的颤抖。
是回答“一”?“二”?还是“七”?
或者说,这种个位数的题,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回答的,绝对的陷阱?
就是这零点一秒的犹豫。
他错过了。
错过了那黄金的两秒回答时间。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出了杜松的迟滞,王鸣和许鑫刚刚亮起的眼神再一次凝固。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杜松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失败。】
那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撞击般冰冷的电子音,再次无情地响起。
【失败。】
两个字,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无形的重锤,将车厢内刚刚升腾起的最后一丝侥幸,砸得粉碎。
杜松高大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线条,前一秒还维持着主刀医生般的冷静和专注,下一秒,那份坚冰般的沉稳便寸寸碎裂,暴露出底下的错愕与茫然。
他眼中的光芒,那个由绝对自信和精准掌控力点燃的光源,熄灭了。
车厢里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火苗,被这盆冷水浇得比第一次更加彻底。
连一丝挣扎的青烟都没能剩下。
王鸣刚刚挺直的脊梁,再一次垮了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支撑身体的全部骨头,颓然地砸回椅背。他那属于顶级运动员的强健体魄,此刻却只剩下了一个沉重而无力的轮廓。
许鑫的嘴唇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牙齿在不受控制地上下碰撞,发出“咯咯”的、细微却清晰的轻响。她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身体的剧烈颤抖。
直播间里,刚刚还在刷着“牛逼”的弹幕,瞬间凝滞。
死寂。
屏幕内外,所有人都真切地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真正的恐怖之处。
它对抗的不是你的对手,不是那个站在车厢前方,面无表情的出题人。
是你自己。
是你用几十年人生建立起来的,如同呼吸饮水般自然的思维定式。
是你在千锤百炼中,早已烙印进灵魂深处的最快反应。
这根本不是一场游戏。
这是一场针对人类心智的,精密而残忍的酷刑。
方一凡的目光扫过全场。
他的视线掠过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精神防线濒临崩溃的许鑫。
他看到了那个曾经在球场上叱咤风云,此刻却备受打击,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的王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杜松身上。
朋友们的状态,比第一次失败时还要糟糕。
第一次的失败,带来的是羞耻和愤怒,那是一种被戏耍后,依然想要还击的斗志。
而这一次,是纯粹的绝望。
是一种在看清了敌人真正的面目后,所产生的、发自肺腑的无力感。
方一凡清楚,必须立刻找到一个能够真正反制本能的策略。
杜松的方法很巧妙。
用一种新的、更强的、人为设定的秩序,去强行覆盖那个根深蒂固的旧本能。用节拍器的稳定,去对抗大脑的瞬间反应。
但这种方法,要求使用者拥有超人般的专注力和无懈可击的节奏感。
而且,它依然建立在“计算修改”这个核心逻辑之上。
一旦出题方不再攻击你的计算速度,而是直接攻击这个逻辑本身的基础,整个精巧构建的系统,就会瞬间崩溃。
就像刚才那道“二三得六”。
一个无法应用“修改个位数”规则的题目。
一个逻辑上的死角。
一个完美的陷阱。
如果不找到一个全新的、能够跳出这个逻辑陷阱的维度,他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直到被这趟诡异的列车,彻底淘汰。
就在这时。
“叮咚——”
那阵本该预报站点的熟悉提示音,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这一次,它没有带来任何关于目的地的希望,反而让车厢里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比失败更令人心悸的寒意。
于敏那个阴魂不散的嗓音,又一次,带着冰冷的、毫不掩饰的、看好戏的笑意,从车厢顶部的广播喇叭里幽幽地传了出来。
“哎呀呀,看来这个游戏,比我想象的要难一点呢。”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饱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
每一个字都慢悠悠的,像淬了毒的针,不急不躁地,一根一根,扎在众人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友情提醒一下各位老师。”
他刻意加重了“友情”和“老师”这两个词的发音,那股子居高临下的嘲弄,几乎要化为实质,从喇叭里溢出来,滴在每个人的头顶。
“从第三次挑战开始,每一次失败,都会有一个‘惊喜的小惩罚哦。”
于敏故意拖长了“惊喜”两个字的发音,那股子幸灾乐祸的劲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黏腻又扭曲。
惩罚!
这两个字像一块冰,瞬间让车厢里的温度骤然又降了几度。
一直低着头的王鸣猛地抬起头。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上那个小小的广播喇叭,牙关咬得死紧,脸颊两侧的肌肉坟起,那眼神恨不得能喷出火来,将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烧成灰烬。
可那只是一个冰冷的喇叭。
他的愤怒,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那么……”
于敏的声音顿了顿。
一个短暂的,却被无限拉长的停顿。
他似乎在通过某个隐藏的摄像头,贪婪地欣赏着猎物们脸上无声的恐惧,享受着这由他一手缔造的,弥漫在空气中的绝望芬芳。
然后,他心满意足地,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第三次挑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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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错误的乘法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