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 章:虎首庆功(至元四十二年秋?虎首堡庆功宴)
庆功宴前三日,议事厅的铜鹤香炉里飘着漠北艾草香,蒙古那颜与汉臣的争论却已燃得像炉中炭火。帖木儿将腰间金带扣得脆响,指节叩着案上的羊骨酒囊:“成吉思汗在额尔古纳河庆功时,全营围着篝火割羊肉,酒囊传着喝!如今摆起桌椅,倒像南朝那些只会之乎者也的酸儒!” 他身后的千户们齐声附和,腰间弯刀随着动作轻晃,刀鞘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周显展开一卷泛黄的《礼记》,指缝里还沾着勘验田亩时的泥痕:“周公制宴礼,非为繁文缛节。去年军庆,蒙古兵争抢酒肉动了刀子,若依汉礼分尊卑、定座次,何来此等乱象?” 他身旁的汉吏们纷纷点头,有人捧出汉高祖 “鸿门宴” 的典故图,低声议论 “秩序方能安人心”。
萧虎指尖捻着案上的虎纹镇纸,忽然起身推开窗 —— 秋风卷着军器坊的锻打声涌入,他朗声道:“虎皮王座照旧(蒙古俗),左设毡垫席(铺三层狼皮,那颜用),右设八仙桌(嵌螺钿,汉臣用)。杀羊祭天用青铜鼎(取夏礼‘承天意),饮酒用鎏金爵敬汉臣,银酒囊赐那颜。” 他瞥了眼帖木儿紧绷的下颌:“打仗靠蒙古铁骑,治世需汉家章法,谁若再争,罚抄《孙子兵法》蒙汉双语各十遍。” 厅内霎时安静,只有香炉里的艾草灰轻轻落在《礼记》的 “乡饮酒义” 篇上。
庖厨监的青砖地沾着羊血与油脂,伙夫们正用桑木炭炙烤全羊 —— 那是帖木儿特意从波兰战俘营选的高加索公羊,羊耳系着红绸,绸上绣着蒙古文 “战利品”。掌勺的汉厨刘三胖掂着锅铲,盯着案上的江南鲥鱼:这鱼用二十块冰从淮水驿路运来,鱼鳃还在微微翕动,鱼鳞闪着银白微光,是宋使暗中送来的 “通好礼”。
萧虎在食材清单上批注时,狼毫笔蘸着松烟墨,在 “八珍羹” 一栏添了 “北地黄芪” 四字。他对庖役们说:“阿胶来自山东,鱼肚取之江南,黄芪采自雁门,这羹得炖足六个时辰,让南北滋味融透了。” 开宴时,四名蒙古兵抬着烤全羊穿过厅堂,羊油滴在青砖上,香气混着汉地桂花酿的甜香漫开来。帖木儿咬了口羊肋,见周显正用银匙舀羹汤,故意把骨头啃得脆响:“这汤软绵绵的,哪有马奶酒够劲?” 周显舀起一块鱼肚笑道:“千户试试 —— 这江南物事,需细品才知滋味,正如治理西境,急不得。”
厅外的牛皮鼓被鼓手阿古拉敲得震天响,他赤裸着臂膀,汗珠顺着肱二头肌的疤痕滚落,十名蒙古骑士披着铁甲,随着鼓点在厅中腾跃,马蹄形的金符在胸前晃动 —— 这是《战歌》舞,再现了攻破波兰城墙的瞬间。突然鼓点骤停,编钟的清越声响起来,十六名汉地乐师捧着琵琶、筚篥,奏起《秦王破阵乐》,舞者执戟列阵,戟尖的红缨随着 “秦王扫六合” 的韵律翻飞。
当《胡笳十八拍》的琴声漫出时,陆九渊发现操琴的竟是个瞎眼汉匠,琴弦上裹着细麻(防手滑),琴身刻着 “楚地流民张诚”。“这曲子怎带了些草原风?” 陆九渊轻声问。通事答:“张诚去年从襄阳逃来,女儿死在乱兵里,他把蒙古长调揉进了胡笳声。” 萧虎忽然击节:“停!” 他命人取来忽雷(蒙古乐器,似琵琶)与七弦琴,“张诚弹忽雷,蒙古乐师奏七弦琴,合一首《风入松》。” 两种音色缠绕着升起来,像汉蒙兵卒并肩站在城楼的剪影。
酒过三巡,帖木儿捧着个嵌红宝的头盔上前,盔顶的鎏金鹰徽在烛火下晃眼 —— 这是波兰王公的战盔,内衬还绣着拉丁纹章,沾着干涸的暗红血渍。“喀尔巴阡山的残部逃进了密林,臣已派三百骑带猎犬追剿,十日之内必献首级!” 他单膝跪地,盔缨扫过地面的毡毯。
萧虎用银匕挑起盔内衬,见纹章上的狮子缺了只耳朵(被箭矢射穿),忽然问:“逃兵家属何在?” 帖木儿一愣:“按‘三不屠令,圈在教堂后院了。” “不够。” 萧虎将头盔扔回案上,铜饰撞出刺耳声响,“给每户分三亩秋田,发麦种,让他们跟着汉农学耕种。” 他忽然用蒙语对那颜们说:“杀个波兰兵易,让他儿子来年给咱们种麦子难。伊万那铁匠(波兰降匠)打刀比蒙古匠人快三成,这样的人,杀了是蠢才!” 帖木儿的耳尖红了,他攥着拳想起昨日督查军器坊,确实见伊万带的徒弟们正锻打新箭镞。
周显捧着卷轴的手指微微发颤,卷轴上的墨迹还带着潮气 —— 昨夜他在油灯下改到三更,烛泪滴在 “屯垦司” 三个字上,晕开一小团墨花。“第一策,在波兰故地设屯垦司,每五十户编一屯,选汉农作‘屯长,教西人种粟麦;西匠传冶铁术,凡教会三名汉人的,免半年徭役。” 他展开附带的《屯垦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着 “麦田区”“铁匠坊”“牧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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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策,建双语学堂,蒙文教军令,汉文讲《农桑辑要》。” 周显指着图上的学堂位置,“东墙挂《牧马图》(蒙古画师作),西墙挂《耕织图》(汉画师摹),让娃娃们知道,马能载兵,也能拉犁。” 帖木儿突然插话:“西人信上帝,学堂里该设个小教堂。” 周显立刻点头:“可请西里尔主教来讲‘爱人如己,正好配孔孟的‘仁者爱人。” 萧虎用朱笔在 “教堂” 旁画了个小圈:“但教士不许干政,违者驱逐出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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