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就被诊断出有脑瘤前兆了,那时她就开始准备这些。存折是她以朵朵名字开的,每个月都往里面存钱,说是给孙女的教育基金。手镯是周家传给儿媳的,她本来想在婚礼上给你的...”周磊的声音哽咽了。
林小雅愣在雨中,手中的红布包突然变得沉重无比。
这时,一位护士急匆匆跑出来:“周先生!您母亲情况危急,说要见儿媳和孙女最后一面...”
周磊看向林小雅,眼中满是恳求,却不敢开口。
林小雅看着怀中还在发抖的朵朵,又看看手中的传家手镯和存折。七年来,她一直以为婆婆冷酷无情,却没想到背后有这些她不知道的故事。
仇恨与原谅在内心激烈交战。最终,她深吸一口气:
“朵朵还小,不能再看那种场面。我...我自己上去吧。”
周磊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小雅,你真的...”
“就五分钟。”林小雅坚定地说,将朵朵交给周磊,“带朵朵去旁边小花园走走,等我下来。”
重症监护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病床上的老人插满了管子,与七年前那个冷言冷语的女人判若两人。
林小雅站在门口,迟迟迈不开脚步。护士轻声催促:“病人时间不多了。”
她终于走到床边,看着那张因疾病而浮肿变形的脸。婆婆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聚焦,吃力地动了动手指。
林小雅犹豫着,还是握住了那只枯瘦的手。
“对...不起...”婆婆气若游丝,每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手镯...是你的...存折...给朵朵...”
林小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七年来的委屈与怨恨在这一刻汹涌澎湃。她本该感到痛快,仇人终于向她道歉了,但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为什么当年...”她终于问出了困扰她七年的问题,“为什么那样对我?”
婆婆闭上眼睛,一滴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怕...怕儿子...被抢走...愚蠢...”
护士上前提醒:“病人太虚弱了,最好不要让她情绪激动。”
林小雅看着这个曾经强势如今却脆弱不堪的老人,突然明白了什么。那不仅仅是因为婆婆的保守和刻薄,更是一个母亲害怕失去儿子的自私与恐惧。而她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弥补过,只是从未说出口。
“朵朵很可爱,”林小雅轻声说,“长得确实像周磊小时候。”
婆婆嘴角微微上扬,呼吸变得平稳许多。
林小雅在病房里待了十分钟。临走时,婆婆已经陷入昏迷,但手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护士只得帮忙轻轻掰开。
走出病房,周磊急切地迎上来:“妈她...”
“睡了。”林小雅简单回答,情绪复杂。
那天晚上,婆婆去世了。周磊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回家时,已是深夜。他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而林小雅正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磊默默喝完粥,洗了碗,然后为妻子盖上毛毯。林小雅醒了,两人相视无言。
“妈走了,”周磊最终开口,“走得很安详。谢谢你今天能来。”
林小雅坐起身:“那些钱和手镯...”
“是真的,”周磊叹了口气,“妈其实后悔了很久,只是她性格倔强,从不认错。存折是她偷偷开的,连爸都不知道。手镯是她奶奶传下来的,本该属于你。”
林小雅沉默良久,最后轻声说:“下周我带朵朵去参加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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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磊惊讶地看着她,眼中泛起泪光:“小雅...”
“不是为了原谅,是为了让朵朵知道她有过奶奶。”林小雅别过脸去,“也是为了让你好受点。”
葬礼那天,林小雅带着朵朵出现了。周家亲戚们都颇为惊讶,私下议论纷纷。林小雅置之不理,只是紧紧牵着女儿的手。
周父看到朵朵时,表情复杂。他蹲下身想摸摸孙女的头,朵朵却害怕地躲到妈妈身后。
“孩子怕生。”林小雅淡淡地说。
周父站起身,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一句:“来了就好。”
葬礼结束后,周磊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林小雅先带朵朵回家。临走时,周父突然叫住她:
“这个...拿着。”他递来一个纸袋,“她生前常翻看的。”
回到家中,林小雅打开纸袋,里面是一本相册。令人惊讶的是,相册里全是朵朵的照片——从百天照到六岁生日,每张照片下面都仔细标注着日期和事件。显然,周磊经常偷偷给母亲发送女儿的照片,而婆婆全都洗出来珍藏起来。
相册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字迹歪歪扭扭,能看出是在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书写的:
“小雅,我知道你没义务原谅我。作为一个母亲,我害怕失去儿子;作为婆婆,我伤害了你。这些年来,我每天都在后悔。不是为自己辩解,但我们那个时代的人,表达爱的方式总是如此笨拙而错误。请让朵朵知道,奶奶爱她,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手镯给你,它永远属于你。——一个后悔的老人”
林小雅合上相册,泪水终于落下。她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受害者,却没想到仇恨的背后,是两代人的隔阂与误解,是不同价值观的碰撞,是一个固执老人笨拙的悔过方式。
周磊回家时,发现餐桌上不再只有白粥,还多了几道小菜。林小雅什么都没说,但他明白,某种冰封开始融化了。
一周后,林小雅带着朵朵去看周父。老人独自一人住在老房子里,显得格外孤寂。
“爸,”她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周末带朵朵来看看您。不过我们傍晚就得回去,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周父愣在原地,半晌才慌忙应道:“好,好...我来准备点好吃的。”
回去的路上,朵朵问:“妈妈,我们现在要经常去看爷爷吗?”
林小雅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轻声说:“嗯,因为爷爷是爸爸的爸爸,就像外婆是妈妈的妈妈一样。”
“那奶奶呢?”
“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林小雅摸摸女儿的头,“但她爱朵朵,一直都在。”
夕阳西下,林小雅想起那碗白粥。原本是无声抗议的象征,如今却变成了理解与接纳的开始。人心之间的距离,有时就像一碗粥的温度,太急了会烫口,太慢了会凉透,只有不早不晚,才能暖胃暖心。
而她终于明白,有些原谅,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解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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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0章 一碗粥的距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