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转瞬之间,安南县城便被无边无际的人潮围得水泄不通。城墙上的盐巡兵丁、警察、保安团,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都在发抖。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城下是望不到边际的人头,是无数双喷火的眼睛,是密林般竖起的扁担、铁锹!
“驱—逐—盐—巡!”
“取—消—盐—税!”
喊声震得墙砖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脚下的地面好像都在抖!
安南城内的县衙里,新任县长谢随安已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面如土色瘫坐在椅子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马褂的前襟。城外的怒吼如同一记记重锤,敲打在他的心尖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了……都疯了……”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盐巡上平时也没少给他上供,可现在这情形自己也摆不平啊!
自己手下那点警察和保安团,在这股足以掀翻城池的民愤积怨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这个时候,他要是敢下令开枪弹压,无异于向沸腾的油锅里泼水,瞬间就会引发滔天大火,将他也烧得尸骨无存!
在排山倒海的民愤面前,任何官威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谢随安颤抖着,几乎是被架着来到了城墙上,腿肚子都在转筋。
他已经陷入了巨大的恐惧和两难之地。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咸腥气,死死裹住了安南县城。
城外那片无边无际的人海——沉默的、褴褛的、像盐碱滩上枯草一样被烈日灼烤着的盐民。无数双深陷在颧骨下的眼睛,黑洞洞地向上望着,望着城头垛口后那些闪动的枪刺和保安团丁和警察们惊惶的脸。
城楼箭窗后,谢随安那张原本还算富态的脸,此刻只剩下一层蜡黄的皮紧绷在骨头上。汗水浸透了他湖绸长衫的前襟后背。
他手里死死攥着一份公文,薄薄的纸页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那是省府刚发来的急电,措辞冰冷严厉,只有两个意思:弹压!速平!
“弹压?”谢随安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外面那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几捆柴草!上万张嘴堵在这里,上万双眼睛盯着!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垂手肃立在角落的警察局长和保安团长,“你们告诉我,这‘弹压两个字怎么写?用枪子写?用血写?”
警察局长齐明胜矮胖的身子缩了缩,嘴唇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保安团长是个脸上带疤的粗壮汉子,此刻也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粗声粗气地嘟囔:“县座,弟兄们…弟兄们也怕啊……这阵仗,谁见过?盐巡那几条破枪,顶个屁用!真冲出去,眨眼就得被……被撕了……”
“废物!一群废物!”谢随安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烦躁地挥手,像驱赶一群恼人的苍蝇,“滚!都给我滚出去盯着!没我的命令,一个蚊子都不准放进来!一粒枪子也不准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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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围城[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