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平衡，是前人种下的因，是后人必受的果。
希望东方能带给世界光明的女剑师，她竟觉得鸿蒙那神魔大战，神族对魔族的处理是不公平的，据当日魔主酒后透露，那场战争是由神族先挑起的。
但她也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确定真相，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先撩者贱，那魔族报复又有什么顺不顺应天理之说，赢就是理！
她自以为这番言论非常地客观，可不是什么身在曹营心在汉，即使十级疯批的灭世魔头的确长得俊美无双，无与伦比。
“……”
东方听了她的话，并没有表明同意，也没有表明反对。
良久，他道：“平衡被打破后，或将毁灭，或将会出现新的平衡，而我们便是身处在这种被衍化出的新的平衡中，毋庸置疑，是要竭尽全力去维持它的，因为我们不知，这种平衡再次被打破后，会是毁灭，还是另一种新的平衡，我这番言论，是顺其自然，因我们在这自然之中。”
他的这番话是针对当下的，并不是针对过去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色彩。
女剑师自以为的客观终究是注入了私人的情感。
可她又想问，那魔头呢？那万千天生魔族呢，他们不在这自然之中么？这里也曾经是他们的家园，只是在一朝被夺走了，他只是想要要夺回他的家园。
身为救世主的少年竟似能洞察心灵，他微微一笑，道：“假如我们回不到那久远的过去，总要慎重每一次往后的选择。师父，其实在你来寻我，教我对抗他的时候，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么？那么你的良心不安，为他所感到的不公平，其实已经是多余的了，对他而言，也不过是虚伪的，甚至是践踏这种纯粹的战争关系的。”
一向温暖的东方，忽然说的字句都如寒窟冰锥，直戳人心底。
女剑师意外，意外于自己的无言以对。
“师父，我们选择了战争，就不应当怜悯。”
天地间，方寸间，沉默良久。
女剑师离开了东方，她该走了，她有不坚定的立场，不再有资格站在任何一方，她要去天极向胜利的天神族问清楚一些事情。临走前，她完成了最后一个使命，将属于东方的覆邪剑交还给他。
那是一把定乾坤的剑，可搬山劈海，镇魔敕神。
梦中的画面一转，那把神剑插在了灭世魔主的头颅之上，粉碎他的神魂，剩一具焦黑的尸体在天权山巅上一晃一晃。
九州战乱至此告一段落。
女剑师立在对面山头，确切地说，是来自天权福地的一方女主神。
那尸体忽然睁开眼，那张被毁的面目全非的脸突然变成了一张清冷艳绝的年轻脸孔，他用最冷漠憎恶的语气说：“原来是你，帮他杀了我。”
“……”
楚茕猛然惊醒。
醒过来时，她发现寒眠已经坐起身，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扶了扶额，问：“我睡了多久？”
寒眠道：“一个时辰三刻钟，你睡的很熟。”
一时三刻，她觉得自己在梦里度过了有三年五载那么长，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为何会梦到女剑师的视角呢？要她这般感同身受。
楚茕点点头，缓缓坐起身来。
“做噩梦了？”寒眠递过来一根干净透润的竹筒，里面装着清澈的水。
楚茕看着其中反映的面容，心事重重，混沌不解的模样，那时藏在斗篷下女剑师的面容，是否也是这样的呢。
“谢谢。”她将竹筒接过，饮了两口。
良久，她沉眉道：“我梦到了东方仙人。”
寒眠并没有表现出惊讶，顺着她的话问：“梦到他什么了？”
楚茕道：“神秘女剑师收他为徒，并教会他举世无双的剑法，用来对抗魔头夙寐。”
寒眠先是沉默，最后笑了下，道：“他成功了。”
楚茕不知他说的是女剑师，还是东方，总而言之，失败的人当然是魔主夙寐。
落得个魂崩灵析的下场。
楚茕的表情有些严肃，仿佛这个结果对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她深刻代入了女剑师的看法，也对天权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但打败完全无可能劝说的，一心一意要摧毁人间的魔头，也的确是当时唯一能够换回世界平衡的方法。
大势所趋，身在平衡世界里的女剑师即便困顿，也还是选择了它。
可是比起女剑师的困顿，楚茕更多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在那瞬间感到了真真切切的难过和后怕，在见到那个被剑刺穿头颅的破碎的灵魂。
而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突然成了寒眠的模样。
太惊悚了。
楚茕问：“假如重新来一次，女剑师会不会后悔呢？”
后悔什么呢？
寒眠没有问，只是道：“假如女剑师后悔，也许人间就此不复存在了。”
一副旁观者的口气。
楚茕不置可否。
寒眠看了看她，忽然又问：“假如你是女剑师，你会怎么选择呢？”
楚茕想了会儿，道：“如果可以，我不愿见到战争，但如果一定要战争，出于维护利益共同体，我会选择帮助东方。”
寒眠的笑意有所减退，“是么？”
楚茕道：“就像如果我是魔族中人，应该也会为仇恨大杀四方，那也是我应该做的，没有对错，只有对立。”
寒眠没有再说话，淡淡笑着，站起身来。
楚茕仰起头，见他逆着光，俯瞰人间，这是她作为追随者唯一的神祗。
那个梦境非常恐怖，楚茕绝不会令它发生，比利益共同体更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楚茕也缓缓站起来，与他一同俯瞰那美妙的人间。
她有感而发地说道：“假设是不存在的，我没有必要站在任何阵营，无论何时，我只站在你的身边。”
青年在光影中的轮廓十分安静，唯有睫毛乍然颤动一瞬。
他道：“你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当真。”
楚茕心道，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
回去的路上安静了许久，先是楚茕道：“我来这里，给南阁主打下手，她能医治宋煜。”
寒眠道：“我知道。”
楚茕心想，你知道的真多，所以我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呢。
大抵是性格原因，两位新手恋人并不能随时像寻常恋人般亲密无间。
他们都是羞涩的，拘束的，要脸的。
到了快入峰西庭苑的林道，两个人理应道别了。
“那么，我就先回去整顿了，明早上缥缈峰。”
寒眠什么也没说，静静看她。
楚茕问：“你不和我道别么？”
寒眠想了想，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道别方式？”
楚茕先想，这还有什么讲究的？又想到，上辈子路过校舍，经常看见小情侣在女生宿舍门口告别，他们告别的方式通常是——吻别。
“……”
寒眠道：“你脸色怎么红了？”
“……”楚茕摇摇头，道：“兴许是天太热了，晒的，我就先回去了，外面有点冷，你也回去吧，别着凉。”
寒眠：“？”
楚茕转身欲走，岂料身体又是一个失衡，紧接着被一个温柔却带着强占意味的怀抱给圈住了。
楚茕惊地耳朵向后，岂料擦到了一份微凉柔软，是身后人的唇。
好痒……
随即，她听到自鼻腔里哼出的一声低笑，霎时间整个兔身都绵软了。
寒眠道：“说过，每天都要拥抱，现在开心么？”
这话语气听上去稍许奇怪，但楚茕点头如捣蒜。
寒眠沉默一下，又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我亲你？”
楚茕浑身一震，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僵硬道：“被你看穿了。”
寒眠在她耳边轻轻叹息一口气，道：“你真是诡计多端，不过我没有不喜欢。”
楚茕：“？”
下一秒，寒眠松开了她，将她转过来看了会儿，随后退开一步道：“你回去吧，青天白日不好做那事。”
楚茕几欲目瞪口呆，她是有点想，却不至于那么想，莫非在寒眠心里，她是如此……急不可耐？
楚茕转身回去，忽然，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传音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再来找你，好么？”
楚茕背部一僵：“……”
她点点头，好啊。
第149章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