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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他的学识,他的政见,他的血性,统统被打发到了那座早已失去实权的西都。
     他自知自己太直。
     不懂逢迎,不知转圜,不善隐忍,不肯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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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一步步,被从洛陵送往太安。
     从正宰,到礼官,到副使,再到如今的“西都大相”——虚职之首,风中之木。
     那日,他登上太安城最高一处楼台,望着朝阳东升的方向。
     他心中一动。
     ——东都又起风了。
     他收到消息,说陛下欲改风补缺,号称整饬吏治、平定朝纲。
     他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写就九道谏章,命人昼夜兼程递往洛陵。
     他以为,终于,终于等来了一个不同的君主。
     可九封奏章,如石沉大海。
     随之而来的消息,却是:
     王擎重入阁,林志远上左相。
     吏部掌于新党之手,兵权亦遭更替。
     连许居正……都要被罢相?
     魏瑞终于按捺不住。
     三十年来,他从不轻离太安半步。
     可这一次,他拄杖出城,披甲而来。
     他已不求受用,不求复职,不求洗冤雪耻。
     他只求——
     站在这太和殿前!
     骂一句!
     骂这新党乱政!
     骂这天子耳软心偏!
     骂这天下的世道,是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
     ……
     此刻的魏瑞,双手背负,挺直脊梁,望向萧宁。
     他心中翻腾如潮,恨不得立刻开口,痛斥这数月以来的“新政”虚伪假象!
     他想骂那林志远口蜜腹剑!
     骂那王擎重利令智昏!
     骂那些所谓的“吏部调令”,不过是裙带肆行、朋党自肥!
     骂得他们颜面无光!
     骂得这天子……也无处遁形!
     可就在这即将开口的一瞬,魏瑞忽而屏住了气息。
     他看见了。
     那个少年天子,坐在金阶之上。
     他并未如传言那般骄矜倨傲,也非病弱惧政之相。
     他的眼神——沉静如水,锋锐如刀。
     魏瑞愣了。
     这不是一个糊涂的皇帝。
     可若非糊涂,怎会容新党乱政?
     若非被蛊惑,怎会罢去许中相?
     他不解,却更愤怒。
     愤怒于这世道。
     愤怒于这人心。
     他终于开口,一声如吼,如钟:
     “臣,魏瑞,奉三朝命,原驻西都太安。”
     “今日擅闯朝门,实乃罪当万死!”
     “可陛下若以国为先,臣甘以此命,求骂一句!”
     他声音未落,大殿震动!
     文武百官哗然一片!
     而他,目光如炬,已蓄势待发。
     太和殿上,魏瑞的声音尚未落地,殿中便已陷入震颤。
     文武百官,无不屏息。
     这是一位三朝老臣,一位身居西都、名满天下的直谏之士。
     如今,竟以“擅闯”之身,冲破东都礼制,步入帝王殿廷,只为骂上这天子一通!
     满堂肃然。
     不只是新党,就连清流都不敢作声。
     萧宁依旧端坐,眉目不动,只静静看着魏瑞。
     魏瑞也看着他,眼中翻涌着无尽悲愤与愤怒。
     片刻之后,他拱手一礼,朗声而起:
     “臣魏瑞,知此举不轨,理当伏法!”
     “可臣三十年笔在手,誓言所写皆为黎庶之苦、天下之安!”
     “今朝之上,臣不敢不言!”
     说罢,他忽地大步前踏三步,目光如炬,声音如剑:
     “陛下自登基以来,首破三党之乱,继靖北陲之祸,功业昭然,民间皆赞‘明主初成!”
     “可今数月以来,新政施行,却非兴国安邦之策,而是朋党假借改风之名,巧夺权柄、挤压忠贤!”
     “陛下可知,这所谓‘合署节政,究竟节了谁的政?!”
     “节的是百官之脊!废的是王国之制!”
     “吏部改调不过三旬,各地清流被贬十七人,新党亲信却入补三百余人!”
     “礼部尚书不讲礼,兵部侍郎不识兵!工部之中一个月换了三批主事,连京城都开始缺砖少瓦——这就是新党施政的结果!”
     “陛下可知,民间有言,曰:‘如今国法如绳线,专缠老实人;新党如阎罗,独享钱粮权!”
     “可笑啊!”
     魏瑞一声高喝,身影挺拔如松,声音却像撼动屋宇的战鼓:
     “陛下知民间疾苦否?!”
     “陛下知盐丁之贱,米价之高,耕田之难否?!”
     “这群口口声声‘变法革制之人,何曾踏足田间一步?”
     “他们不过是拿着改风的名头,将陛下的天恩,化作他们剥削的遮羞布!”
     “而今,他们得势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罢许居正中相!”
     “许大人仕三朝,直谏三帝,从不营私,不结党营派!”
     “正是他数十年如一日,方才保得朝纲未倾,礼法未乱!”
     “今罢其位,取而代之者何人?”
     “林志远?!”
     他转身指向新党一列,声音陡然拔高:
     “林志远者,何许人也?!以‘民赋之策入朝,实则假调税而纵私权,连句章都不识完整一句!”
     “王擎重者,文冠大夫之表,实则私藏丁口,扰乱四司,诸位以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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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若真以此等人为左膀右臂,臣敢断言——大尧不过三年,必生天下之祸!”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林志远面色骤变,脸色铁青如墨!
     王擎重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而清流一系,虽仍低眉静立,却眼中早已浮起敬意与震撼!
     唯有萧宁,依旧安坐龙阶之上,神色如常。
     他静静地看着魏瑞,未有一言一语。
     魏瑞的声音愈发沉稳,却也愈发哀伤:
     “陛下,你说要改风,那我问你——何为风?”
     “是百官之气节,是王法之筋骨,是社稷之血脉!”
     “若这风改来改去,改得是忠臣清骨,改得是礼制廉耻,那我宁愿这风——永不改!”
     他忽而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陛下啊,臣年已六十,已无所求!”
     “臣只求一件事——
     莫让大尧,死在这些衣冠禽兽之手!”
     “莫让你的祖宗,在地下羞愧无颜!”
     殿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滚滚怒声之中。
     魏瑞微微一颤,却仍拄着拐杖站得笔直。
     他抬头望着御阶上的少年帝王,神色一片坦然。
     “臣该死。”
     “臣言语不逊,冒犯天威。”
     “可臣若不说,便无颜为三朝重臣。”
     “臣若不谏,便无脸再见旧友之魂。”
     “臣若不骂,便对不起身上这身朝服,和我毕生所学!”
     说完这句话,魏瑞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低头,从袖中取出一道折子,双手捧起,平举于前:
     “臣魏瑞,以一生清白所写谏章,伏请陛下——亲阅。”
     “若陛下仍觉臣罪当斩,臣绝无一言申辩。”
     “但求,天听不蔽,民命得存。”
     他躬身长拜!
     须发颤动,老躯犹如斩钟之木,重重叩响于大殿之上!
     就在这肃静压抑至极的气氛中,视角一转。
     皇宫之外。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洒落。
     东华门外,朝阳坊口,一辆不起眼的灰布马车静静停靠。
     而马车之后——赫然停着一口黑漆棺木!
     并非王侯丧仪,无香无幡,无悼无哭。
     只是两名老仆,肃然伫立在旁。
     棺上覆着一袭旧官袍,纹路已淡,朱线泛白。
     那是魏瑞三十年前初上朝时,太祖亲赐之袍。
     老仆低声道:“老爷说了,若他今日骂完没出来,就抬他回太安。”
     “葬在太安书院后山,照旧规,不留坟,不立碑。”
     “只写一言:魏瑞,知臣死谏。”
     ……
     太和殿中。
     魏瑞仍未起身。
     殿上无人动弹。
     没人敢动。
     没人,敢出声。
     因为他们知道——
     这一跪,可能是这位大尧第一直臣,最后一次站在朝堂之上。
     也可能,是这朝堂之间,最后一位——肯拼命说真话的人。
     魏瑞闭着眼,轻声呢喃:
     “骂了。”
     “说完了。”
     “那……陛下,要斩便斩吧。”
     “我老骨头,不怕。”
     风声从殿外吹入。
     金銮宝座之上,那位少年天子,缓缓抬起了眼。
     ——回应,尚未到来。
     ——可风,已不再沉默。
     太和殿上,魏瑞双膝跪地,苍发如雪,身披朝服,手执谏章,语声已落,神色却未有一丝退意。
     那一声“骂了,说完了,要斩便斩”刚一落地,殿内压抑的寂静,终于如风过松林般,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打破。
     “放肆!”
     “狂徒!”
     “老贼欺主!”
     吏部尚书王擎重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怒叱震彻大殿。他双目圆睁,胡须微颤,脸色涨红得如同酿足的老酒,指着魏瑞,几乎咬牙切齿地道:
     “魏瑞,你胆敢私闯天阙,狂言谤主,当知律有明条!”
     “君前喧哗,指斥圣上,辱骂朝臣,此乃欺君、乱政、惑众三大罪——”
     “你身为三朝老臣,竟做此僭逆之行,实乃大尧之耻!”
     此话一出,新党众人顿时如潮水涌起,纷纷出班斥责!
     “魏瑞身为旧臣,不知俯顺朝制,反倒扰乱纲纪,罔顾天听,此等逆臣,理当问罪!”
     “私自擅入朝中,还敢骂陛下?!这还是朝廷么?!这还是王法么?!”
     “昔日你不过西都虚职,今竟妄自尊大,口称国策之乱,实则心存不臣之意!”
     “陛下乃天子尊躬,岂容你这等狂徒直指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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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大尧第一直臣![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