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拨军火呢?”
副官立即接了一句:“行不通。”
虎子那个气呀!顿时狠狠地把眼光扫了过去。
陈司令再次把礼帽摘下来,有点燥热的感觉,赶快扇了几下,腆着脸说:“那就借。”
傅军长接着说:“借?可以啊,不过军火这东西,借了怎么还呢?子弹打了就飞了,手榴弹扔了就爆了,地雷踩住就炸了!”
陈司令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得耷拉下了脑袋,无话可说。
这时虎子站在他背后,见没戏唱了,心里一横,就大声说:“傅将军,我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人,你从浙江都来帮我们抗日,难道我们眼巴巴地看你们打胜仗吗?我们也要抗日,打赢了就可以把装备还给你!”
傅仲芳听这小子说的挺顺耳,一是湖南父老知道我傅某是千里赴战,二是抗日心切,三是敢打胜仗,好样的!他一拍大腿,站起来说:“你说的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样吧,我不能给你们发武器,军火也不借,我给你们送一批弹药,如何?”
陈司令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看傅军长说的是认真的,明白过来后几次要给傅军长下跪磕头,被傅军长给拦住了,直惹得那副官在旁边忍俊不禁。
从99军军部出来,陈司令就像喝醉了酒,身后那副官派了十几个士兵,帮他们抬着三十支崭新的步枪,二挺轻机枪,十箱子弹,十箱手榴弹,十箱地雷。而陈司令依然摆着幅司令的派头,昂首在前面走着,虎子也像模像样地当他的警卫员,连挑子都懒得摸。
若干年之后,虎子经常回忆起那幅雄赳赳气昂昂的镜头,总觉得很眼熟。想啊想啊他终于明白了,经他手给陈司令策划的那身打扮,就是解放后电影里常常出场的汉奸装束,而自己,当时居然还骂眼镜副官像汉奸!
造化真是弄人啊,可惜他骂的那个副官,早在解放战争就战死沙场了,唯留下虎子的一声叹息!
因为陈大炮他们态度积极,傅仲芳考虑到军民.联手共同抗战有很现实的意义,故特批他们上了汨罗县桃林寺前进阵地,任务是协助守军防守,具体工作听从前线指挥官调遣。
负责安置陈司令任务的是二线阵地的一个高营长,他对陈大炮说:“我们的一线阵地很稳固,但是估计要打的很激烈,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去后面的阵地,要不就是去侧面警戒阵地,防止敌人逃跑。”
陈司令不管这个,他只是关心:侧面警戒算是一线还是二线?
高营长笑笑说:“算一线吧!敌人来了就是一线,敌人不来,也可以算后方。”
陈司令心里不带劲,还追问了一句:“那究竟是前线,还是后方?不要说我们来上了一次战场,回去乡亲们却笑话我躲在后方!”
高营长懒得和他??簦?隙ǖ厮担骸暗比皇乔跋甙。∈钦媲拐娴陡伞N颐橇硗饣挂?梢桓隽??忝枪餐?朗亍W苤?腥巳绻?戳耍?黾撇荒芊潘?枪?ィ??峋鲎杌鳎〖岢植蛔〉幕埃?颐窃倥扇嗽鲈?!
所谓垭口,是指两座山相连的部位,往往形成一道软梁,由此进入后,多为谷地,地势相对平坦开阔。
奉命而来的二连赵连长,研究了一下地形,就分配陈大炮他们守西面,而他们守东面山头。
实话说,这对游击队多少是一种照顾,毕竟西面的地形要陡峭一些,如果敌人进攻,其难度肯定要大一点。陈司令带人按赵连长的指导,抓紧构筑了简易工事和掩体,直到赵连长点头认可才收工。同时把自己的队伍分成四个战斗小组,由平时的队长、副队长负责,要求官不离兵,兵不离官,生死与共。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虎子的聪明才智又一次发挥了出来。他建议说:“陈司令,现在路上和山坡都埋满了地雷,假如打起来,敌人一开炮,好多地雷都引爆了,不能完全阻止敌人冲锋。我们总共才三挺轻机枪,兄弟们打枪的准头也不咋地,还得想法加强近程的火力压制才行。”
陈司令说:“好!你来想办法压制吧。”
虎子别看虎头虎脑,其实蛮有心计,他早就吩咐人一路上抬着那门松树炮,现在司令发话了,就赶快张罗选好了射角,专门设了一个松树炮阵地,并把带来的破锅铁、烂铧犁、碎碗片等等备齐,安排了四个战士组成炮队,严阵以待。
26日晚上正面战场乒乒乓乓打了个通宵,垭口阵地这边却鬼影也不见一个,大家又不能睡,按命令还不准乱动,别提多窝心了!尤其是陈大炮,心想恐怕真被那个高营长给忽悠啦,这里哪里是什么战场,纯粹就是“战场”旁边的“观战场”嘛,甚至连仗是怎么打的也观不到,只是像听着邻村噼里啪啦在放炮仗而已!
人,其实最大的恐惧感还是来自黑暗,所以整个晚上大家都很紧张,包括陈大炮也会紧张。山风吹动树叶,哗啦啦一阵响,猛一听就以为敌人摸上来了,一些胆子小一点的,几次忍不住都想开枪,开枪可以给自己壮壮胆嘛。但开枪就会暴露目标,这个道理也很浅显。陈司令虽杀过鬼子,可也未曾真正上阵杀过敌人,他想,我们不能判断该不该开枪,旁边有赵连长在呢,人家是正规军,他啥时开枪,我就啥时开枪,准没错!为防万一,他早在天黑前就下了令:“任何人不得乱开枪,只有国.军开枪了,我们才能开枪!”
为了强调重要性,他还补充了一句:“违抗军令者,拉出午门问斩!”还顺带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听得几个胆子小的,感到脖子上凉飕飕的,也没去想这荒山野岭哪里会有什么午门。
天亮了,雨停了,整座山头犹如从水桶里捞出的衣服,感觉湿淋淋的。松林里雾气弥漫,趴在战壕里的人,觉得人困马乏,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了。但随着白天的到来,人的恐惧心理倒是一下子就消除了。
整个夜晚,其实湘北战场的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只是第九战区的官兵不知道而已。原订从中路突破的第6师团,从关王桥以下的岳长公路,实在寸步难行,而且地雷又多,沿途20军阻击得又很厉害,伤亡大且进展慢,所以他们后来索性改成了尾随第3师团从西路行进。根据汉奸的指引,西路进到桃林寺,有一条路可以向东斜插到平江长乐街。而长乐街,正是第6师团在汨罗江北岸的首个进攻目标,夺下长乐街,就可以跟此次的歼灭目标——敌37军面对面干了。
当然,战局不是埋伏在这个垭口的两个连所能掌握的,他们是奉命阻击可能出现的第3师团逃敌,哪知道第6师团的主力串过来了,而且必须从这里打开通道呢?
战斗说打响就打响了。
敌人的先头部队一进入垭口的战斗区首先是触响了地雷,部队埋的是连环雷,一炸一大片,声势上先就把敌人给震了一下,那个带路的汉奸当场就毙了命。敌人知道中了埋伏,定了定神,立即胡乱开枪鸣炮,组织分路进攻。
国.军的那个赵连长,因视野所限,能看到的敌人约莫仅一二百人,所以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还真以为是第3师团的溃兵,一心要把鬼子放近了再打。在西边的陈司令发现鬼子越来越近,连鼻子眼睛都看得清楚了,而赵连长那边却始终没有开枪,游击队员不由得一阵阵心惊肉跳。实在是忍不住了,陈司令第一个甩开了盒子炮,大喊一声:“打!”于是他们的各样家什稀里哗啦地全开了火。那边见这边打响了,也就紧跟着开了枪。
第一仗下来,打的相当轻松漂亮,游击队员们对战斗的神秘感完全消失了:其实打仗有啥难的?对准敌人开枪就是了,敌人也是肉身,子弹打中了“啪”的一声就往后仰,只有击中了腹部或腿部才会向前跌倒。
看着鬼子丢下数十具尸体退了下去,陈司令感到很开心,他大喊一声:“猪嬲的,韵味!”(土话:猪日的,有味道!)其他人都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有说有笑。
这时有几个手上没枪的兵,看见敌人退了,立即跳出战壕去捡武器,陈司令也不知道该不该制止他们。危险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个日军并未断气,他见有人来到身边,就拉响了手榴弹,把那个叫二毛的小伙子给炸飞了;吓得其他几个捡枪的赶紧往回跑,而这个时候敌人的迫击炮覆盖过来,这几个兵当场就被炸得缺胳膊少腿,有一个的肠子飞到了松树枝上。
在工事里得意忘形、没有注意隐蔽的队员,也好多给弹片击伤了,还炸死了两个。悲剧瞬间就发生了,这就叫乐极生悲吧,而且谁也无法制止悲剧的发生。如此惨烈血腥的场面,陈司令也是第一次看到,他眼睛血红,大声叫骂起来:“猪嬲的!狗杂碎!给我干死他娘!”
鬼子又冲锋了,垭口上打成了一锅粥。
鬼子的大部队受阻于这个垭口,必须强行突破,时间胜过生命!所以,这次的冲锋非比寻常,气势非凡,就像滚滚浪涛,一波接一波;虽然没有重炮,但迫击炮却不缺,炸的树枝横飞,山上烈焰熊熊。而且他们早就发现,东边的阵地火力硬得多,轻重机枪与步枪的火力编成,交织成了火网,对集团冲锋的杀伤性更大;而西边的这个阵地,火力就弱了不少,所以指挥官当即命令:对东山采取牵制性进攻,对西山实行强制性进攻!
这样一来,反而游击队的阵地变成了主战场。
虎子把松树炮阵地设置的位置,对准的是斜坡上的一条小路,那里有一段地势稍微开阔,而在其上方有比较陡的一道土坎,正上方的工事火力刚好是个死角。四个炮队队员都是没有枪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死死盯准这个位置。敌人是一轮接一轮地冲,他们就一炮接一炮地打,一时双方都杀红了眼,但这个缺口还是被牢牢地控制住了。
说起这松树炮是土炮,射程近,爆炸威力不大,但是,杀伤力确是超强!在敌群中放上一炮,那四处飞溅的铁片和瓷片,能把敌人洞穿,而在爆炸中心的敌人,简直就像刺猬,死的特别难看。
傅军长慷慨赠送的那十箱手榴弹,在这战场成了最好的防御武器,因为守军在上,敌军在下,敌人是不敢往上掷手榴弹的,一是树多,二是有坡,搞不好就要炸着自己。但上面往下面,随便扔!
敌人真正对阵地构成的威胁,还是迫击炮。由于树林的遮挡,他们很难准确击中阵地目标,但是阵地也架不住他们的胡乱猛轰,在混战中游击队的伤亡越来越大了,空气中充满了硝烟和血腥的气味,阵地前,红土也被炮火翻成了黑土。
在东山阵地的赵连长,为了减轻西山阵地的压力,不断调集火力对强攻的敌人实施支援性压制。双方就这样不歇气地打了近两个小时,而敌人的攻势越来越旺,根本没有减弱的征兆!
赵连长左思右想,这哪像溃逃的敌人啊?分明是主力部队嘛!他觉得大势不好,就派了两个兵,绕到山下去侦察。士兵侦察回来的结果让他吓了一跳:你能看到的永远只有不到二百个,而拐弯那边,漫山遍野的敌人,恐怕两万个都有!而且敌人的骡马队上来了,驮的有重武器。
赵连长当机立断,让这两个兵赶快去向高营长汇报敌情,请求支援。
而鬼子判断前面两座山头守军并不多,骡马队上来后,他们组装了几门山炮,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山头就开始猛轰,重炮打左边,轻炮就打右边;重炮打到右边,轻炮又转移到左边。
75毫米口径的山炮,一炮就可以将阵地砸出直径二米的巨洞,其威力可想而知!这一番炮袭下来,东西两山的阵地早已支离破碎,减员不计其数,更要命的是敌人根本不给你喘息的时间,他们又组织起了强攻!
陈司令从土堆里好不容易把脑袋探出来,看到的情景是敌人已经围攻上山,而松树炮和它的主人们早已经报销了,还有一挺轻机枪也炸飞到不知哪里去了。陈司令觉得后脖子发冷,一摸,满手都是血,他也顾不得啦,立即指挥反击。战斗没有过渡阶段,开始直接就是高.潮!
敌人总像割不完的稻子似的,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鬼子,杀着杀着,反而被他们杀到工事面前了,有的鬼子已经突进战壕了,与游击队员展开了格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高营长带着两个连的援兵到了,他们借着地势,从高处往低处冲,一下子把敌人冲垮了下去。
高营长二话不说,带着大家挺着刺刀展开反攻,硬生生地把敌人*出了那片视野能见地,把陈司令他们看的目瞪口呆,也忘了助战。
高营长大声命令:“所有人往高处转移!放弃现有阵地,让敌人过垭口再打!”他带的部队也飞快去抢占两边山头的制高点。
陈大炮带着人马冒着炮火也冲上了山头,高营长问他:“打的怎么样?”陈大炮带着哭音说:“猪嬲的啊,老子只得二十几个人了,都是好兄弟啊!”
高营长说:“你们是好样的!我会给你们请功,现在命令你们立即往后方转移!”
“往哪里转移?”
“就是回家!这里的阵地,我们接管了!”
“仗打成这样,你叫我们回家?”
“少???巴嗦,立即撤退!”
陈司令他们只好服从命令,往湘阴方向撤退,队员们有的边走边哭。虎子很不耐烦,大声骂道:“狗杂碎,嚎丧干球!”有的说:“我们打的太惨啦!兄弟们死了那么多。”虎子说:“打日本,死的很英雄!”又有的说:“英雄归英雄,我们活着的,总该给他们收尸呀!”虎子也没有话说了,拿眼看着陈司令。
陈司令似乎没有听见队员们的争论,他自言自语说:“我借了傅军长那么多弹药枪支,说拿来当打狗棍,这下倒好,狗是打了,也被咬了,只剩二十几条枪,亏血本啦。”
虎子问他:“陈司令,大伙说应该留下来,给战死的兄弟收尸,你说怎么办?”
陈司令想了想,收尸?好主意!老子趁打扫战场,得把傅军长给的那些“打狗棍”再捡回来,希望这次运气好,能捡两门炮。猪嬲的还是炮火厉害!有了炮,我“湘北抗日救国.军”还怕成不了军?
第594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