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骨头也算没白折腾。当年打仗时修工事,讲究的是‘宁可多挖一尺沟,不让敌人占一寸地,现在修堤坝,也是一样的理儿——咱护的,是老百姓的日子,是屋里的热炕头,是地里的庄稼苗,半点都马虎不得。”
傍晚,竣工仪式筹备会在临时搭建的大棚里召开。棚外的风带着河水的潮气吹进来,掀动着墙上的施工进度图。施工方代表摊开竣工图纸,手指在上面比划着各个关键节点;志愿者代表举着捐赠物资清单,核对着最后一批要展示的爱心记录;连运输队的老李都抱着个磨破了边角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三个月来的运输路线、天气情况和突发状况,哪次暴雨冲断了路、哪次车辆出了故障,都写得清清楚楚。
“仪式流程分三段:领导讲话、剪彩、群众代表参观。”筹备组组长敲了敲桌子,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来,“重点是群众代表参观环节,咱们得提前安排好解说员,把施工中的难点,比如防渗墙怎么打的、新技术怎么用的,都讲清楚、说明白,让老百姓知道这坝是怎么建起来的,为啥能抗百年一遇的洪水,让他们住得踏实。”
陈小雨突然举起手,眼睛亮晶晶的:“组长,我有个想法。要不咱们在坝上设几个展板?把老军人捐勋章的故事、志愿者培训时的照片、技术组攻坚时的记录都贴上去,让大家看见的不光是冷冰冰的堤坝,还有背后这些热乎乎的人心。”
大伙都鼓起掌来,筹备组组长笑着点头:“就按小雨说的办!”
深夜,工地上的灯光像星星一样次第熄灭,只有质检组的灯还亮着,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小林对着最后一份竣工资料,郑重地盖上“合格”的印章,油墨在纸上晕开,像开出了一朵小小的花。忽然,她听见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周明抱着仪器回来,镜片上蒙着层水汽——他刚跑完最后一遍坝体沉降观测。
“数据都合格,坝体沉降量在设计范围内,最大沉降值2.3毫米,比预期的还要好。”周明放下仪器,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看见小林桌上的杏干,随手拿了颗放进嘴里,眯起眼睛笑了,“甜,真甜,带着太阳的味道。”
小林也笑了,指着墙上挂着的“攻坚克难模范班组”锦旗:“等明天竣工,这些东西都要搬进新的水利展览馆,让后来人知道,这坝是怎么从一片废墟里一点点长出来的,是谁把它托起来的。”
凌晨,天还没亮,第一辆洒水车就驶上坝体,高压水流冲刷着路面的泥沙,在地上画出一道道亮晶晶的水痕。王建军站在坝头,望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空,晨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一丝凉意。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接到重建任务时的场景——那时的溃坝现场一片狼藉,断壁残垣泡在泥水里,老百姓站在废墟前抹眼泪,那画面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而如今,脚下的堤坝已经稳稳矗立,像一条沉默的巨龙,守护着身后的土地。
远处,老军人的孙子举着个蝴蝶风筝跑过来,线轴在手里飞快转动,风筝尾巴在晨风中哗啦啦响,像在唱一支轻快的歌。孩子跑过他身边,仰起脸脆生生喊了句:“王爷爷早!我爷爷说,这坝是大家一起堆起来的,比山还结实!”
是的,一起堆起来的。王建军低头摸了摸坝体上的刻字——那是前天群众代表们一起刻的,“众志成城”四个大字苍劲有力,笔画里还嵌着大家捡来的细碎贝壳和石子,在晨光里闪着光,像镶嵌在时光里的星辰。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老李带着运输队的兄弟们,扛着擦得锃亮的铁锹;是周明带着技术组的同事,手里拿着连夜整理好的观测报告;是陈小雨带着志愿者,捧着刚打印出来的故事展板;还有无数戴着安全帽的工人,正沿着坝体慢慢走来。晨光在每个人的肩上跳跃,像撒了把碎金子,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竣工前的最后一个清晨,风很轻,云很淡,河水在堤坝下静静流淌,发出温柔的声响。堤坝像一位沉稳的巨人,静静矗立在河畔,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仪式——这仪式不是为了庆祝某个人的功绩,而是为了铭记无数人共同的奔赴。那些浸透了汗水的工服,那些为了技术参数争得面红耳赤的争吵,那些深夜里指挥部不灭的灯火,那些烈日下被晒脱皮的肩膀,都将化作坝体里最坚固的钢筋水泥,化作护佑一方水土的力量。
而比堤坝更坚固的,是人心——是老军人捐出勋章时,眼里那份“守护”的坚定;是志愿者手把手教工人识图时,话语里那份“较真”的耐心;是老百姓攥着皱巴巴的零钱塞进捐赠箱时,掌心那份“期盼”的温热;是所有人心里那份“守好家园”的执念,像种子一样扎在土里,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泼洒在坝体上,照亮了“众志成城,守护家园”的红色标语,每个字都像是活了过来,闪着光。王建军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庄,看着屋顶上冒起的白汽,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就像老军人说的,堤坝护的是日子,而日子,从来都是人心里先有了堤坝,脚下的土地,才会真正安稳。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那是家园的味道。转身时,他看见所有人都站在阳光下,脸上带着笑,眼里闪着光,像一群守护着宝藏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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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竣工前的准备[2/2页]